第四十九章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九幽中文网 www.jyzw.net,最快更新山月不知心底事最新章节!

    贺人生无奈

    两人相反的脚步落在老旧的阶梯上,每一步,都仿佛在将隐藏的心事踩碎,山月里的前尘旧梦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隔着许多迷离忘情的男女,向远已经看到章粤在吧台边朝她挥手。夜店里从来不乏漂亮的女人,可是章粤在那里,她就是唯一一朵盛放的玫瑰。两人见面,相视而笑,章粤照例把向远请到了后面的隔间,关上门,挥手叫来服务生,顺便抬了抬下巴,问道:“还是冰水吧?”

    向远对服务生说:“大概500毫升的冰水给我加一勺糖。”

    “什么时候开始换的口味?”章粤眨着眼睛问。

    向远说:“最近忽然觉得喝什么都有点苦。”

    章粤开酒的手势娴熟得惊人,“也许你可以试试来杯烈酒,一口下去,辣得什么味道都忘了。”

    “你不是戒了吗?”向远看着章粤略一仰头,小半杯伏特加就见了底,不需要劝酒,不需要酒伴,更不需要理由,这种喝法她只在章粤身上看到过。

    章粤笑着给自己续杯,“戒个鬼,今天醉了,明天再说。”她自饮自酌地干完第三杯,向远加了糖的冰水才刚刚送了上来。

    “来,向远,我们干杯。”章粤笑盈盈地举杯,难得她喝了那么多,眼神依旧一片清明,别的不说,光这酒量一项,已足够让向远自叹不如。

    向远笑道:“干了这杯,总要有个缘由吧。”

    “让我想想啊。”章粤托腮,眼波流转,“要不,贺人生无奈?”她说完,毫不介怀向远杯里是水而自己的是酒,一饮而尽。

    向远摆手,客气地把给她添水的服务生打发了出去,自己把杯子加满,一边说:“还好我有些口渴,要不以水代酒都喝不过你。”

    话音刚落下,章粤的第二杯又来了,“这一杯,就祝你们家的度假山庄生意财源广进,顺便多谢对我夫君的盛情款待。”

    向远握住不动的玻璃杯与章粤的酒杯轻轻碰撞,她想,章粤果然是知道的,这才算慢慢说到了点子上。而章粤的脸终于在喝完这一杯后泛起了淡淡的红,她笑着对向远摇摇空了的酒杯,像个孩子似的监督着向远把水喝完。

    “这第三杯就更有意思了,向远,以前我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老觉得跟你投缘,你看世事果然奇妙,我们看男人的眼光不一样,我们的男人看女人的眼光倒是相同。我猜你也头疼过,不知道怎么把沈居安的事跟我说……哈,我也一样……最后才知道一桩破事大家有份,这也算是缘分了。来,第三杯,为了尴尬的原配!”章粤说完,仿佛自己也觉得妙不可言,伏桌大笑不止。

    向远也试着勾了勾嘴角,最后还是放弃了,她承认自己的幽默感欠佳,甚至在章粤打算喝干这第三杯之前,她按住了那只举杯的手。

    “够了,别喝了章粤。”

    章粤耸耸肩,脸上的红晕却更盛了。

    “我看这一杯还是算了吧。”向远顺手将那杯酒泼在了地板上,用力地往后靠,理了理耳边的发丝,头发却并没有一丝的乱,似乎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了些心烦意乱的味道,又颓然地住了手。

    “向远,连你都乱了,看来这事情可真够糟糕的。”章粤自我解嘲地笑了一下,“想听故事吗?放心,我说的故事一向很短。”看到向远不吭声,章粤就自说自话地往下讲。

    “爱情故事的开端都是这样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相互倾慕,没有什么新意,但是你要相信它对于当事人来说是独一无二的。这两个孩子的家境都不太好,男的考上了大学,女的没有。男孩离开家,女孩就把家里几代传下来做嫁妆的一对金戒指给了他一个,当作一个小小的纪念物,然后两人就此挥别,男孩去上学,女孩就去做了小姐……别惊讶,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们那个地方太穷,女孩子出去打工,干那一行已经成了惯例,几乎每家都有这样的女孩子。她们挣了钱,把钱寄回家盖房子。有的女孩能养活一大家子人,比种地强多了,小范围内,没有人觉得羞耻。男孩知道女孩的事情,自然是伤心欲绝,但他当时无能为力,女孩为了他着想,也彻底跟他断了联系。所以,男孩从此在心中发誓,一定要成功,一定要闯出一份事业,这样才能改变命运。他的确很出色,也很有出息,毕业之后如愿以偿地进了大公司,前途一片光明,就在这时,他得到了那个女孩的消息……故事到了这里还是有点闷,脱不了《故事会》和《知音》的套路,可是别忘了,好的故事妙就妙在它结尾的点睛之笔。男孩辗转找到了女孩,两人相见都非常感伤,最后,男孩给了女孩一笔钱,然后挥一挥手,回到这个城市,和有钱人家的女二号—也就是我结了婚,从此之后,将他仅剩的那个戒指视若至宝。”

    和章粤平时的舌绽莲花相比,这个平淡无奇的故事并无惊喜,就连那个让人心尖一凉的结局,也是看似在意料之外,其实在情理之中。

    向远想起那个叫袁绣的女人,在那个陈旧的故事里,被自己所爱的人爱着,也被所爱的人舍弃。那张白净的清水脸,薄瓷一般清透而易碎的眼神,莫名地就在向远心里活了过来。在此之前让向远千爪挠心又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她开始慢慢找到了答案。

    故事说完了,作为听众,总该说点什么的。

    “那个戒指果然是一对的。”向远过了很久之后,才说出这么一句,自己都觉得太过干巴。于是又苦笑了一声,“两个戒指,她给了两个男人,难道,花落谁家还值得一赌?”

    章粤低头玩着手指,“向远,这你就错了。我们都了解自己的丈夫,沈居安知道袁绣也在G市,他会控制不了去找她,去看她,但是他绝对不会为她做任何傻事,尤其在知道袁绣现在是崔敏行的女人之后,他会知难而退的,不是因为永凯怕了姓崔的,而是为了一个妓女惹祸上身不值得。永远做正确划算的事情,这就是沈居安。至于叶少会怎么样,还有人比你更清楚吗?”

    向远是怎么离开“左岸”的,她有些记不清了,明明喝多了的人是章粤,全身火烧一样烫的人却是她。回到家里,向远头昏脑涨地扶着栏杆上到楼梯的中央,却与下行的叶骞泽狭路相逢。

    “回来了?怎么了,脸色不太好,不舒服吗?”叶骞泽停住脚步看着向远,眼神依旧温厚,那关切也不像是虚情假意。

    向远的指甲在微朽的木质扶手上划出了一道浅痕,嘴上却淡淡的,“没什么事,有点累而已。打算出去吗?”

    他身上是外出时的打扮,过去他很少在这个时候深夜出门。

    “哦,小陈昨天摔了一跤,伤得挺厉害,我去看看他。”

    向远站在几级阶梯之外,半仰着头看着这个说谎的男人。很显然,对于这一套他运用得并不娴熟,以至于那局促是如此的明显,不出几句话,额角已经有了薄汗,连眼神都在闪躲。向远替他难受,这样是多么为难啊。

    她忽然笑了起来,“是该去看看,小伙子也挺不容易,平白无故地代人受过。”

    叶骞泽微微启唇,愣了几秒钟,似乎明白了什么,整张脸顿时通红,太过强烈的羞耻让谦谦君子狼狈得无以复加。向远有理由相信,这一幕是他的噩梦。

    然而,她又何尝不在这场梦中。

    向远多么轻易就击溃了这个男人的防备,叶骞泽张口结舌、惊慌失措的反应让向远有了一丝恶毒的快感。他从来都不是她的对手,赢他太过容易,可向远在这样的胜利中百感交集,欲哭无泪。

    这时向远才察觉了自己心中的恨,这恨意如疯狗一般撕咬着她,让她忽然生出立刻就毁了这个男人,毁了眼前这一切,什么都不要,就这么同归于尽的念头。她可以硬生生说服自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让他去怀念一个死去了的人,她原谅了叶骞泽对叶灵扭曲而绝望的爱,但却不能原谅他泛滥自己的感情,跟一个婊子厮混在一起!

    “你知道了?”他终于找回了说话的能力。

    扶手上细碎的木刺扎中了向远的指尖,十指连心,她的手一抖,一字一句地说:“叶骞泽,你不能欺人太甚。”

    “向远。”他伸出手,触到了她的肩头,又缩了回去,面上的感伤无以复加。向远看到,他上衣的领口,那个染过血的断颈观音若隐若现。

    “阿绣……她是个可怜人。”

    他不说爱袁绣,他只说她可怜。向远已经说不清,善良和冷血的界限究竟在哪里。

    “我知道,你会说她需要你,她没有你不能活。全世界都是可怜人,可是,叶骞泽,为什么不可怜可怜我呢?”

    向远说话的声音很轻,落在叶骞泽的心中,却压得他面色一痛。他总是在向远面前无地自容,可说出来的话依旧句句清晰,“不是她的问题,是我的错。你说我无耻也罢,下贱也罢,她让我感到慰藉和……快乐。向远,你的世界不在我这里,没有我你可以走得更远。你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而我却再平凡不过,这就像江源对我来说是个包袱,但对于你来说,它是个任你施展的舞台……只要你愿意,你永远都是叶家的女主人,当然,如果你有别的选择……”

    “住嘴。”

    向远木然地说出这两个字,忽然后悔自己不该将那层相安无事的表象撕破,现在再这样多看他一眼,多说一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收拾这残局。

    “去吧,别让‘小陈’等久了。”

    他总算没有再往下说,低头道了句:“对不起。”就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向远也没有停留,两人相反的脚步落在老旧的阶梯上,每一步,都仿佛在将隐藏的心事踩碎,山月里的前尘旧梦被践踏得面目全非。

    向远走到了楼梯的尽头停了下来,对着已经打开大门的叶骞泽说:“最后劝你一句,风尘中打滚的人大多不简单,你也惹不起姓崔的,女人还有很多,离她远一点。”

    从向远的角度已经看不见叶骞泽的身影,所以无从知道他的反应。他没有回答,片刻之后,关门声传来,也许就在门一开一合的间隙,一缕夜风袭来,站在楼梯顶端的向远轻轻一颤。

    向远见过很多豪门怨侣,有苦情的,有貌合神离的,有水火不容的,也有同床异梦各玩各的,当然更多的是男人们在外周游猎艳,不知木兰舟系谁人家,女人银牙咬碎,最后还是和着血往肚子里吞。这些都司空见惯了,真正恩爱无敌的,反倒成了奇闻逸事。

    有人说,男人的忠贞如同真爱,可遇不可求,无论有钱与否,都是本性,区别只在于诱惑的大和小。既然如此,锦衣玉食的“碧海青天夜夜心”,总好过嫁给贩夫走卒,黄着一张脸在油烟中咒骂那个没有心肝的男人。

    大概也正是因为如此,有钱人家的婚姻纵使大多千疮百孔,却总比寻常男女难以舍弃。

    道理向远都明白,可是在此之前,她竟然从来也没有想过叶骞泽的背叛。她知道他心中曾经摇摆不定,知道他对旧事念念不忘,可是她不知道他怎么在一个妓女身上找到“慰藉和快乐”?她在叶骞泽的眼睛里找不到快乐的影子,这快乐从何而来?

    然而,这毕竟都是他的事了,事情走到这一步,她有一万个理由可以离开,只不过她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那点贪念,她贪恋千辛万苦得到的一切,贪恋心中最后一点虚妄的温暖。执念之所以存在,不就是一个“贪”字,所以才会放不开。

    既然放不开也离不开,那就闭上眼睛陪他演这出戏。作为一个妻子,向远有权利痛斥他、羞辱他、折磨他,然而这一切是否能让她好过?她要做的事情太多,每一分钟都有事情占据,连哀伤都没有空隙。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去,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墙内隐约透露出不堪的风光,谁都会忍不住打听张望。向远不再过问叶骞泽和袁绣之间的任何事情,外间关于叶骞泽和“那个妓女”的流言也如牛毛细雨,沸沸扬扬,从来就没有断过。

    —听说,他为她买回了自由身,将她从陪客卖笑的生涯中解脱出来。

    —听说,他把她安置在城西的房子里,那是叶秉林当年送给他和叶昀一人一套的家业。

    —听说,那个女人深居简出,从不与他在公共场所露面,可他会带着她一起星夜出海钓鱼。

    ……

    这些传闻四起的时候,叶骞泽其实还是经常回家吃饭,他和向远坐在长桌的两端,各自吞咽着心事。向远的面孔总是平静如水,叶骞泽不时会关切地询问她的近况,他和向远一样,太多对方的事情居然只能靠听说:听说她开始着手把江源的重心从建材生产逐步转向物业投资,听说她投资控股的境外生物制药公司收益可观,听说她把山庄对外融资,滕云已在着手将它和市内一间濒临破产的老牌四星级饭店合并,听说现在的江源已是今非昔比,早不是叶秉林手中那个生产加工企业……只要他流露出兴趣,向远就会细细地对他解释,没有骄傲,也不带感情,只是客观至极地描述,就好像他是一个普通的大股东。叶骞泽总是静静倾听,然后微笑地看着对面这个注定比他走得更高更远的女人。

    不管这表面的和平是多么荒唐,在向远面前绝口不提另一个女人,这是叶骞泽对她最后的尊重和两人仅有的一点默契。向远有时也会咬着牙在心里忍不住想:那个女人影子一样安分地守在背光的角落,什么也不争,难道自己看错了她,还是她的城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深?

本站推荐:首长红人默读国民老公带回家惹火999次:乔爷,坏![综]金木重生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一号红人豪婿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蓝峰狂龙

山月不知心底事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九幽中文网只为原作者辛夷坞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辛夷坞并收藏山月不知心底事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