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中文网 > 昆仑. > 第十二章 舍身饲虎

第十二章 舍身饲虎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九幽中文网 www.jyzw.net,最快更新昆仑.最新章节!

    第十二章?舍身饲虎

    “当……”,波斯水钟发出长鸣,酉时已经到了。梁萧听到钟声,神志一清,长吸一口气,摇晃着挣扎起来。明三秋见状也想挣起,可是稍一动弹,五内如焚,眼睁睁望着梁萧一分一寸地站了起来。

    梁萧当先挣起,心中狂喜,岂料还未站直,又觉腿酸脚软,向前扑出。这时两人一举一动,无不牵动人心,梁萧这一扑,惊得花慕容失声娇呼,见他踉跄站定,又松了一口长气,心子突突乱跳:“臭小鬼,吓死人了!”

    花无媸见梁萧站定,略一默然,走上一步,缓缓说:“恭喜足下,从今往后,你就是天机宫的主人!”

    宫中人无一不惊,想到从今往后,就要听这无赖少年的号令,心中均是茫然。秦伯符更想:“我以前还要他当徒弟,现在却做了老子的上司!”接着又想,“当年我打得他好苦,也不知道这小子会不会徇私报复。”想着双眉紧皱,暗暗发愁。花慕容也芳心忐忑:“我以前常和这小子作对,这回他做了宫主,不知要不要找我的茬儿。”

    只有花清渊眉透喜色,上前笑道:“梁萧,啊,不,梁宫主,恭喜恭喜。”花晓霜听了这话,才确信梁萧真的做了天机宫主,心头一阵迷乱,盯着他合不拢嘴。

    梁萧喘息初定,双颊泛起一丝血色,闻言微微一笑,说道:“花大叔,你可真笨。”花清渊一愣。梁萧抬起头来,扬声说:“这个宫主,我才不做!”此话一出,众人无不惊愕。

    明归怒道:“岂有此理?你不做宫主,为什么要出**夺?”他苦心经营多年,给别人做了嫁妆,心里这口恶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梁萧笑了笑,淡淡说:“没别的。我只想叫大伙儿瞧瞧,胜者未必为王。”众人一愣,梁萧又说,“诸位,如果真是‘胜者为王’,这天机宫主岂不该由萧千绝来做!”

    在梁萧心中,萧千绝天下无敌,所以有此一说。天机宫众人却与萧千绝颇有过节,听了这话,无不变了脸色。童铸忍不住叫道:“萧千绝大奸大恶,也配与我等相比?臭小子,你不做宫主便了,不要辱了我天机宫三百年清誉!”梁萧道:“说得妙,萧千绝是大奸大恶,这姓明的叔侄满肚皮诡计,难道就是好人?换了我,宁可要花清渊花大叔做宫主,与大家一派和气,也胜过让这姓明的骑在头上拉屎!”

    除了几个主谋,众人对梁萧这番评语均有七八分认同;更觉与其让梁萧这外人做宫主,倒不如让花清渊来做。叶钊、杨路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走到花清渊身前拜倒,齐声道:“叶杨两家,愿受清渊兄驱使。”秦伯符也拜道:“天机别府三百壮士,全听花宫主调遣。”

    花清渊慌忙扶起三人,窘迫道:“哪里话……这、这……”情急间语无伦次。天机宫年轻一辈多与花清渊友善,先时只因父命难违,此时舆情一变,童铸之子童放当先出列,沉声道:“爸爸,当今外夷强盛,汉室暗弱,我天机宫以守护典籍为任,正当隐世不出。若得花兄这等恬淡冲虚之人领袖,却是咱们的福气。”

    修谷长子修天赐也说:“不错,若以人品而论,当推花兄为首!”左元之子早夭,孙子左恨弱上前一步,向花清渊一揖到地,默不作声。其他人心中暗许,一时不分姓氏,纷纷拜倒在地。

    左、童、修三老没料到后人们摆出如此阵仗,喝也不是,骂也不是,站在原地,呆若木鸡。明归的儿子明三叠对父亲背地里器重堂兄,早已十分不满,趁机说:“父亲,大势已去,清渊兄量大如海,现今回头,还有转圜余地。”

    花清渊无心权位,眼看众人都来推举,又意外,又焦急,忙要申辩,忽见花无媸目中精光射来,只得支吾两声,将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花无媸微微一笑,说道:“梁萧,你的美意,老身谢过了。”说着竟要施礼,梁萧却闪身让过,冷冷说:“不敢当,我帮的是晓霜,不是帮你!”花无媸猜他识破了“天机十算”之局,从此再无转圜余地,但她城府极深,笑道:“那是,我祖孙同心,谢还是要谢的。”梁萧两眼望天,只是冷笑。

    花无媸神色一缓,转身望着明归,笑道:“老身作主,只要明兄罢手,前事一笔勾销。”明归沉默时许,长叹了一口气,苦笑说:“老夫机关算尽,终究敌不过天意。罢了,三叠,你过来。”

    明三叠忐忑上前,明归挽住他手,将自表身份的黄鹤玉佩交给他说:“如今,我便将‘黄鹤’之位传给你,日后明家上下,全都听你节制。”众人见明归让出八鹤之位,均感诧异,明三叠先是一愣,继而狂喜,正要谦让两句,忽觉脉门一紧,竟被明归死死扣住。

    明归大喝一声:“去。”手臂一抡,明三叠当空扫向花无媸。花无媸防范严密,没料到明归会拿儿子当兵器,如果抵挡,明三叠非死即伤,不得已向后跃开。明归将儿子在半空中抡了个半圆,所过无不退让。花无媸正欲抢上,又听明归叫声:“接着。”忽将明三叠向她掷来,花无媸不得已,挥掌以柔劲卸开,可也消不去所有力道,明三叠摔得头破血流,居然昏死过去。

    花无媸回头一看,明归已经抢到了凌霜君面前。花无媸恍然大悟,他用亲生儿子开路,本意指向凌霜君母子,这两下变化奇突,真是少有的怪招。

    凌霜君仓促间挥掌斜斩,明归手一翻,向她脉门拿到,忽觉背后破空微响,反袖一挥,扫落了几枚金针,却是吴常青情急发出。凌霜君趁明归分神,挽着花晓霜的右臂斜跃而出,明归飞身一抓,拿住了花晓霜的左臂。两人各执一臂,齐齐用力,花晓霜面露痛苦,凌霜君只好放开。

    明归抓过少女,挡在身前,花无媸正巧赶到,怒叫:“明归!你疯了?”明归眼露凶光,冷笑说:“谁疯了?哼,你说只要我迷途知返,此事就此作罢?呸,你当我白痴吗?花无媸,你还在襁褓中,我就认得你了。你的脾气我会不知道吗?你嘴上说得好听,心里却想了最恶毒的法子折磨人。斩蛇斩头,你也许放过左老二、童老三,决不会放过我明归,你早就想好了方子,早晚要对付老夫。”

    花无媸道:“胡说八道。未行传位大礼,我还是一宫之主,说的话一定算数!”明归冷笑道:“你现在还是宫主,大礼一过,你就不是宫主,到时候你以此为由,又可肆无忌惮地对付明某。”花无媸被他说出心思,脸上一热,心想:“老家伙如此狡猾,真是老身的敌手。”

    明归手上使劲,双眼一瞪众人:“全都闪开!”花晓霜手臂剧痛,但怕爸妈担心,强自忍着,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淌了下来。左元等人也觉明归做得过分,童铸说:“明老大,虎毒不食子,你拿儿子做兵器也罢了!这女娃儿天生命薄,实在不该受此折磨。”修谷也说:“明老大,万事好商量,放了这女孩儿,大伙儿从长计议!”左元却面如死灰,一言不发。今天一败涂地,老头儿已经锐气尽失了。

    明归扫了三人一眼,冷笑说:“你们三个从来没出息。算上秋老四、叶老七、杨老八那三个死鬼,当年我们七个,哪个不想做花元茂的乘龙快婿?谁知却被外人拔了头筹。”花无媸神色一沉,怒道:“姓明的,过去的事不用再提!”明归冷笑:“你怕了么,哼,我偏要说。那天晚上,这六个脓包喝醉了酒,在湖边哭得像群娘儿们!”左元三人见他提到隐秘往事,双颊发烧,恨不得钻进地洞。

    明归恨声说:“我可不会哭哭啼啼,难过也只藏在心里。我当时就想,我斗不过老子,我儿子未必斗不过他儿子!”他看了明三叠一眼,叹道,“可惜我这儿子,却是一根不可雕琢的朽木。我只能将全付心思放在三秋身上!他不是我亲生,却是我呕心沥血、一手栽培。”

    他狂笑数声,瞪着花无媸说:“你说,没有这个节外生枝的小子,你斗得过我么?”花无媸这才知今日事变的来龙去脉,沉默半晌,说道:“事过三十年,没想到你还是耿耿于怀。罢了,老身答应你,只要你放过霜儿,无论做不做宫主,我都不与你为难。”明三秋也撑起身子,涩声说:“伯父,小女孩无辜,花无媸这么说了,你便放过她吧!”

    明归微微冷笑,说道:“我才信不过这个女人。她年幼的时候,为了执掌天机宫的权柄,对我七人百般勾引,似乎人人都有娶她的机会,一见那人,就把我们抛到脑后。三秋啊三秋,你才智不弱,心肠还不够狠。哈,这也无关紧要,你不过是我的一枚棋子,你没坐上宫主之位,但打败了花清渊,也遂了老夫的心愿。事情一完,你也就没用了!”

    明三秋听到这里,只觉神志恍惚:“他苦心教导我三十年,不过当我是用过便丢的棋子。”胸中一痛,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血水洒得满地。

    明归眉峰一颤,忧虑一闪即逝,几乎无人察觉。花无媸见他如此刻薄,忽地脑中电闪,失声叫道:“我知道了,秋山不是自尽,他、他是死在你手里!”明归一怔,眨了眨眼,忽地哈哈大笑:“好个花无媸,你是怎么猜出来的?”此言一出,群情哗然,童铸等人无不惊恐。

    花无媸心中愠怒,面上却不动容,冷冷说:“这些年来,秋山对我表白也不是一次两次。哼,他是天底下第一个痴情人,也是天底下第一个懦夫。我回绝了他多次,他从未自杀过一次。那天他来见我,虽然举动无礼,被我喝退,但凭他的软弱性情,恐怕还没有自尽的胆子……”说到这里,花无媸嗓子微微一哽。秋山对她一片痴心,她也不是无动于衷,只不过性子坚毅,从不当众流露罢了。

    明归点头微笑:“说得好。秋山软弱无能,可要挑起争端,却是一枚再妙不过的棋子。那天我告诉他,说亲耳听你说到对他有意,那蠢材相思成狂,闻言欢天喜地,马上就去找你。哈,结果讨了个没趣儿,我知道他每次受挫,必要借酒浇愁,于是抢先一步,在他酒中掺了一点儿鹤顶红。再然后,哈哈,你都知道了!”他哈哈大笑,甚为得意。话没说完,灵台上早已群情汹汹,童铸更是愧怒交迸,胸口剧痛,吐出一口鲜血。

    明归任凭众人叫骂,冷笑数声,手挟晓霜向前走去。众人投鼠忌器,无人敢去拦他。凌霜君心如刀绞,失声大哭。吴常青怒道:“明归,霜儿有个三长两短,我、我把你碎尸万段!”明归冷冷不语,昂然向前。

    梁萧忽地拾起宝剑,踏上一步,横在路上。明归脸一沉,冷冷道:“你要做什么?”梁萧把剑别在腰间,大步上前,他方才击败明三秋,余威犹在。明归不禁倒退半步,扣住花晓霜的后颈,笑道:“你再上一步,大伙儿同归于尽。”花清渊忙道:“梁萧,不可鲁莽!”

    梁萧应声止步,目光停在花晓霜脸上,花晓霜也瞧着他,眼中泪光闪动。两人对视半晌,梁萧双眉一挑,笑道:“明老儿,我跟你做笔买卖!”明归冷道:“什么买卖?”梁萧说:“你放了晓霜!我来做你的人质!”这话一出,众人愕然。

    明归不信天下有这样的便宜事,只道梁萧使诈,摇头说:“小家伙,你在老夫面前弄诡?哼,还早了十年!”梁萧哈哈一笑,挥掌拍中胸口,鲜血夺口而出。

    人群中响起几声惊呼,花晓霜叫道:“萧哥哥,你……你干什么?”梁萧忍痛一笑,涩声说:“明老儿,晓霜如果突然发病,你胁持一个死人也没有用。我如今身受重伤,什么诡计武功也使不出来,你抓我,一点儿风险也没有。”众人听得呆了。花晓霜的泪水在眼中滚动几下,顺着雪白的双颊滑落。

    花清渊心中焦急,高叫:“梁萧,别逞强,快回来!”他上前两步,一把抓出,梁萧身子一晃,花清渊一抓落空,眼看他逼近明归,不由心急如焚。

    明归瞧得清楚,梁萧这一掌下去,的确受了重伤,一时转了好几个念头,狞笑说:“好!”探手拿他脉门。梁萧缩手退了一步,朗声说:“你若拿了我,不放晓霜又怎么办?”

    明归眼珠一转,笑道:“好啊,我对天发誓,以一换一,绝不抵赖,违者天诛地灭,死于乱箭刀枪之下!”梁萧一点头,说:“好!”说着迈步向前。三人相距极近,众人无法插手,花晓霜泪流满面,连声说:“别来……别……”还没说完,明归一伸手,抓过梁萧,哈哈大笑:“我发誓,你也相信?”

    一时众皆哗然。秦伯符厉声道:“明归,你再是猪狗不如,也不至欺骗十多岁的少年人吧!”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明归脸色漠然,花无媸却老脸一热,瞥了他一眼。其他人都感忿怒,纷纷叫骂,明归两个人质在握,心中笃定,哈哈笑道:“小子,你如此帮这个病丫头,莫非是喜欢她?哈,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却如灵鹤秋山一般,是个痴情种子!”

    梁萧摇头说:“我只知道,晓霜真心待我好,我也真心待她好。”他这番话字字发自内腑,说得十分恳切。花晓霜呆呆瞧他,便如痴了一样。花清渊纵然性情平和,也不由怒血上冲,大喝:“明归,你发誓不算,也不怕天诛地灭吗?”明归笑道:“天地算个屁?小畜生你自管骂。两个人质比一个稳当。弄死一个,还有一个!”说着抓起二小,大步流星,走下灵台。

    花清渊眼见明归进入“两仪幻尘阵”,束手无策,急道:“怎么办,怎么办?”他团团乱转,好似热锅上的蚂蚁。花无媸皱眉说:“胡闹,你是一宫之主,怎可临危自乱?”转身喝令众人,“开启宫内枢纽,逆转两仪幻尘阵。”

    花清渊听得一愣,叫道:“如果这样,萧儿与晓霜岂不危殆?”花无媸摇了摇头,轻轻叹道:“只有赌一次了。明归一时不能逃离天机宫,便一时不会伤害两个孩子。让他脱身,才是危险。如果三人陷在阵中,时间一长,以梁萧的智巧,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花清渊但觉有理,急去开启机关。

    明归在石阵中行走多年,早已惯熟,这时急欲脱身,行走如风。走了约摸二里,忽觉不对,举目四顾,发现石阵已被逆转,不由破口大骂:“花无媸这臭婆娘!”他深知天机宫里,只有花无媸想得出这种险招,一时风度尽失,贱人**一通乱骂,花晓霜听得难受,伸手捂住双耳。

    明归骂了一阵,忽又沉静下来,瞧了梁萧一眼,冷笑说:“小娃儿你莫想趁机弄诡?”反手将晓霜点了穴道,搁置一旁,左手抓着梁萧后心,右手折了一根树枝,在地上演算阵法。

    石阵忽正忽逆,变化不穷,阵中的石像未曾有变,是以高明算家,仍可通过一尊石像,推演出全阵的变化。明归身陷“刺客境”,心急如焚,定睛瞧着一尊“豫让潜厕”的塑像,用心推算不已。

    豫让是春秋时晋国人,为替主人智伯报仇,潜伏在茅厕中刺杀赵襄子,却事败被擒。赵襄子也是气度特大的人物,认为豫让忠于故主,慨然将他释放。后来豫让又两次刺杀赵襄子,全都失手。最后一次被兵马围住,昂然不屈,伏剑自杀。在这“刺客境”中,都是这种仁义刺客的塑像,个个蓄势待发,气势无比凌厉。

    一时沉寂无声,梁萧看了花晓霜一眼,见她双眼噙泪,定定望着自己,便对她微微一笑。花晓霜见他笑容洒落,心中一暖,不由释然了许多。

    明归抬眼瞧见,冷笑说:“你们眉来眼去,现在可不是时候。”二人双颊发烫,各各低下头去。明归冷笑一声,低头又算一阵,忽听梁萧说:“算错了。”明归脱口骂道:“放屁。”可转念又想:“这小子算学高明,也许真的错了。”想着倒回重算,果然忙里出错,算错两步。一时惊疑不定,阴阴笑道:“小娃儿,你一意指点我,不怕我出了石阵,第一个宰你出气么?”梁萧笑道:“左右是死,死前挑挑你的刺儿,也是一件快事。”

    明归心中狐疑,盯着他瞧了半晌,却瞧不出什么名堂。但他算出所在方位,终是大觉快慰,长笑一声,方欲起身,忽觉梁萧手臂突起,肘击自家腰胁。明归本当他深受重伤,不料他还能挣扎,不由心头惊怒,急扣梁萧背心要穴。就在这时,他背心一寒,一股凌厉杀气汹涌而来。明归心中咯噔一下:“糟糕,有埋伏。”急欲转身,梁萧趁机发力,大喝一声,从他的掌心挣脱出去。

    明归一个分神,丢了人质,心中大为惶急,可是身后杀气浓烈,不容他不回身抵挡。谁知转身一瞧,身后鬼影也没一个,只有一尊石像缓缓移来,屈膝捧鱼,却是一尊专诸塑像。专诸是春秋时吴国的大刺客,曾将鱼肠短剑藏于四腮鲈鱼,刺杀了吴王僚。这尊塑像托盘蹲身,短剑欲出,气势凌厉诡异。

    明归瞧得惊疑:“难不成我紧张太过,生出了幻觉。”急急转身,却见梁萧抱着晓霜纵跃如飞,靠近燕国刺客高渐离的石像,不禁怒从心起,大喝:“臭小子,你往哪儿逃?”他疾步追赶,梁萧有伤在身,又怀抱一人,步子迟慢,只明归赶近,避无可避,转身使招“舞阳奋戟”,虚晃一枪。明归见梁萧招式刚猛,心有忌惮,身形一缓。梁萧趁机退到高渐离的石像后面。

    明归跟踪赶到,看见梁萧背脊,登时伸手抓出。这记“飞鸿爪”还没使足,一股杀气扑面而来,激得明归汗毛倒竖。他慌忙煞住去势,拼力向后一跃。这一来,“飞鸿爪”威力大减,中指划过晓霜右腿,带起一溜血花。

    明归倒退两步,心头突突直跳,高叫:“何方高人,鬼鬼祟祟算什么?”可是没人答话。他转过石像,也没瞧见人,唯有一尊石像,左手展图,右手持匕,侧目顾视,正是荆轲刺秦、图穷匕现的模样。荆轲雕琢如生,双眸凌厉绝伦,犹如搏兔之鹰。明归和它四目相交,明知是尊死物,也不觉心头生寒。他连遇怪事,纳闷已极,转眼一瞧,梁萧挟着花晓霜,飞也似转到一尊石像后面。明归快步抢上,却见石后空旷,不见两人的影子。

    梁萧背着花晓霜奔出三百多步,忽地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吐出两口鲜血。花晓霜支撑着从他背上滚下来,急道:“萧哥哥,你伤得重吗?”话没说完,眼泪先滚了出来。梁萧喘笑说:“不碍事。”伸手入怀,摸出一方砚台,“你看,我那一掌,都打在这砚台上了。”花晓霜又惊又喜,只见丹砚龟裂,被梁萧一握,登时四分五裂。

    梁萧心中暗叹:“可惜,为了取信明老儿,出手重了一些。”原来,他趁众人说话,将算题时用的端砚泼去墨汁,塞进衣内,假意引掌自残,引诱明归擒拿,好与之同行,伺机救出晓霜。明归年老成精,骗过此人谈何容易,所以那一掌落得极重,以至于击碎砚台,伤及内腑。这招苦肉计至险至危,如果明归一时性起,将他当场击毙,或是途中点了他穴道,梁萧都是徒唤奈何。

    所幸明归一人抓着两人,为了省力快走,没有封住两人穴道。一路上,梁萧不动声色,心中不断谋划。等到进入刺客境,眼看明归算错步数,便假意替他纠正,让这老狐狸放宽心思,再瞧得专诸石像迫近明归身后,相机使出一招“朱亥挥锤”。依照石阵方位,这招“朱亥挥锤”之后,正是那招“专诸献鲈”。

    梁萧被明归扣住后心,使出“朱亥挥锤”,原本再难变招。但他时机把握极巧,这一招才出手,专诸石像也已移到,呼应前招,代他使出了那招“专诸献鲈”。石像出招,杀气自生,明归一分心,竟被梁萧逃出手底。

    后来明归追上,梁萧故伎重施,使出一招“舞阳奋戟”。“舞阳奋戟”、“渐离击筑”、“图穷匕现”本是三招连环,一气呵成。梁萧使过“舞阳奋戟”,退到高渐离的石像后方,石阵运转无时无休,高渐离、荆轲两尊石像向前移动,恰好代他变出后面两招。虽是石像,但凭这两大豪士纵横千古的奇气英风,仍将明归吓退。想当年,花流水设下八百石像,本意传承武学,万没想到,数百年后,他的隔世传人,竟会妙想天开,以此石像震惊强敌。

    梁萧喘息已定,一低头,忽见花晓霜裤脚殷红,捧过一看,她的小腿上竟有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花晓霜先时惊惶太过,没有觉出疼痛,这时一眼瞧见,忍不住**起来。梁萧将她血脉封住,撕下衣衫裹扎,忽然他身子一震,回头望去,不觉瞠目结舌。

    花晓霜见他神情古怪,循他目光看去,来路斑斑点点,竟是血迹。她的脸上失去血色,两人四目相对,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

    血迹好比一个路标,明归心思狡诈,不会漏掉这个线索。光阴流逝一分,危机便迫近一程,花晓霜略一沉吟,抬头说道:“萧哥哥,你先走,明归爷爷还要用我胁迫爸爸,一定不会害我。”她表面平静,心内却苦涩难言,话没说完,眸中泛起蒙蒙泪光。

    梁萧心念数转,点头说:“也好!”花晓霜虽有舍身的念头,深心里仍然盼望梁萧突出奇计,再携自己脱险,决料不到梁萧答得这样爽脆。一怔间,梁萧一指点来,她胸口一麻,身子无法动弹。花晓霜吃了一惊,正要询问,可一口气堵在喉间,说什么也吐不出来。

    梁萧脱掉花晓霜的外衣,捡起一根枯树枝,将外衣盖在上面。花晓霜恍然大悟,欲要喊叫,却出不得声,欲要阻拦,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梁萧深深看她一眼,蹲下身,笑道:“乖乖的,呆在这儿。”忽见花晓霜脸上泪水纵横,也不觉眼眶酸热,强笑说:“晓霜,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花晓霜的泪水已经迷糊了双眼,几乎看不清梁萧的形影,只是心中明白,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诀,一时间,恨不得死了才好。只听梁萧在耳边低语:“不论如何,你都要好好活着!”花晓霜每听到一个字,心儿都被撕裂一分,那痛苦生平未有,胸中百转千回,随着眼泪汹涌而出。

    远处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梁萧心知强敌迫近,举目一望,西方残阳落尽,东天月明如钩,光阴倏忽,已过黄昏。

    明归循着血迹一路赶来,忽听脚步声响,心头一喜,疾扑上去,却见一尊石像边衣角闪动,正是花晓霜的白衣。他精通算学,花无媸逆转阵法只能出其不意,既已深明方位,就也困他不住,当下心中冷笑,衔尾紧追。

    梁萧在阵中绕行数百步,只觉头晕脚软、气力不继。灵台一战,他元气大伤,后又引掌自残,伤上加伤,拖延至今,全凭着一股好勇斗狠的血性。又奔数步,足下一绊,扑在地上。耳听明归长笑震耳,自知无法免劫,也笑道:“好,给你!”奋起残力,将枯枝掷向明归。

    明归见那枯枝来势,便知上当,一掌震碎,怒喝:“臭小子,你作死!”纵身扑上,右手五指成爪,对准他的面门,狞声说:“小丫头在哪儿?”梁萧口角鲜血长流,心中满是欣喜。明归见他一脸讥笑,心中更怒,倏地劲贯指端,正要抓落,忽听一阵脚步声响,似有多人赶来。

    明归神色一变,略微迟疑,收了爪子,挟起梁萧向阵外奔去。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出了阵外。明归吃一堑长一智,封了梁萧几处穴道,跟着走近山崖,拨开草丛,却是一个石洞。梁萧见他从石洞里拖出一艘千里船,不由赞道:“明老儿,你未卜先知,早有逃命的打算!”他语带讥讽,明归却不生气,淡淡说:“小子,教你个乖。狡兔三窟,就有必胜的把握,也要留一条退路。”梁萧笑道:“受教了。”明归冷冷瞧他一眼,心想:“你先笑够,待会儿老子教你怎么哭!”拖船入水,将梁萧扔在舱中,扳动龙角,向下游缓缓驶去。

    不一阵,梁萧回头一看,船后多了几个黑影,心知众人发现了明归的行踪,乘船追赶上来,不由心想:“也不知晓霜的穴道解了没有?她病怯怯的,又不懂石阵阵法,如果困在阵里,一旦发病怎么办?”正想着,眼前一黑,千里船驶过小湖,进入彩贝峡,梁萧见水路近半,不由心中烦躁,破口大骂起来。

    刚骂了几句,明归将龙角一丢,转过身来。梁萧当他要动手处置自己,不由心下一沉,谁知明归从艎板下取出一根钓竿,将梁萧抓起,撕下衣角塞住他的嘴巴,跟着一扬手,钓钩射向上方。

    梁萧只听耳边风响,身子腾空而上。彩贝峡形势狭窄,星月不至,明归探足向峡谷左边一撑,升起丈余,晃悠悠一荡,落在右壁,再往右壁一撑,再升两丈,落向峡谷左壁。

    他用的正是童铸攀爬怨侣峰的法子。这么忽左忽右地荡了七次,人已升到峡顶。峡中黑漆漆不见天光,后方的四艘千里船不知明归金蝉脱壳,还是随波逐流,追踪那艘空船。经过二人下方,梁萧断续听到花晓霜的哭声,不觉吐了口气,心头大石落地。

    明归收起钓竿,望着远去的船影冷笑。梁萧心知生机已绝,不觉心灰意懒。明归挟着他奔了一会儿,忽地停下,将他重重一摔,狞笑道:“臭小子,还有什么话说?”梁萧自忖必死,闭上双眼,默不作声。却听明归笑道:“不过,你要活也容易。我问你,你逃生时,石阵中究竟发生什么事?那杀气从哪儿来的,你说了,我饶你不死。”

    梁萧冷哼一声,扭头不答。明归脸上青气一现,哈哈笑道:“我再问你,你这身武功从哪儿学的,‘三才归元掌’又是谁教你的?”

    梁萧一味沉默,明归大怒,一抬足,对梁萧太阳穴踢落,落足时却又生出犹豫,心想:“无论如何,得让这小子说出三才归元掌的奥秘,将来遇上那人,也好设法克制!”他当年在“三才归元掌”下吃过大亏,多年来耿耿于怀,一心想要知道掌法的奥秘,沉吟时许,又想,“这小子性情刚烈,强逼无用,还须怀柔哄瞒,慢慢套出他的口风。”他转了几下念头,轻轻叹了口气,寻了一株倒卧大树坐下,笑道:“小鬼,你真的喜欢花家的病丫头么?”梁萧哼了一声,冷冷说:“关你屁事!”

    明归笑道:“你算学超凡入圣,武功前途无量,人也还算风流俊俏。只要你愿意,世间名花,任你采摘;天下美人,随你亲近。等你明白了女子身上的乐趣,那个病恹恹的小丫头又算得了什么?”

    梁萧淡然道:“你挑拨也没用。晓霜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为她死了,也不后悔。”明归盯他半晌,苦笑说:“小子,你有所不知,姓花的女子都是蜘蛛化身,你见过蜘蛛么?”梁萧道:“见过。”

    明归叹息道:“蜘蛛雌雄交合以后,雌蛛会吃掉雄蛛,雌蛛生出幼蛛,幼蛛又吃掉母亲。当年元茂公去世,花无媸姐弟孤苦无依,全赖我力排众议,扶持花无媸坐上宫主之位。哪知她大位坐稳,便千方百计排挤我。老夫大半生岁月,都守着一座灵台。你说!她不是蜘蛛是什么?”

    梁萧摇头说:“晓霜不一样。”明归冷笑说:“当年花无媸还不是装得楚楚可怜,赚人眼泪的本事,胜过病丫头十倍。你看看,她如今是什么做派?”?梁萧默不作声,心想:“这话不假。花无媸用天机十算难我,实在阴险极了。”

    明归沉浸在往日恩怨中,眺望天机宫的方向,神色阴晴不定。半晌掉过头来,肃然说:“小家伙,你天纵奇才,若与老夫携手,以我俩的才智,区区天机宫算得了什么?便是大宋朝的江山,也未必夺不下来。老夫年过六旬,时日无多,将来俯仰天地的还不是你么?”梁萧听得惊讶,但他年少气盛,被明归一吹捧,不觉有些飘飘然。

    明归见他心动,又说:“小子,男子汉大丈夫,万不可屈居人下,必要做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说着解开梁萧的穴道,“现在已经脱险,你愿意跟从我,老夫自然高兴;你要走,我也绝不阻拦。”这一下出乎梁萧意料,打量明归半晌,皱眉说:“不对,你一定有诡计!”

    明归笑道:“我杀你易如反掌,还用什么诡计?说真的,我看你是个人才,三秋远不及你,我只是爱才罢了!”?梁萧道:“你不是说明三秋只是一颗棋子,哼,我也是你的棋子吧?”

    明归冷冷一笑,傲然道:“老夫的用心,寻常人岂能明白?”梁萧一怔,转念醒悟,说道:“是了,你越这么说,明三秋越恨你。他越恨你,花无媸就越不会为难他,没准儿还重用他来对付你!”明三秋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梁萧心想:“明老儿奸诈,但比心眼,我也未必怕他!”一时自信满满,说道:“也好,我也不想留在这里,跟你同路,倒是个伴儿!”明归目光闪动,笑道:“好小子,你果然不是池中物……”忽地打住话头,侧耳聆听,似有动静。当下浓眉一耸,挟起梁萧,在括苍山中飞奔。及至天亮,才停步歇息。其间明归走开片刻,说是去抓野味,其实暗中观察,见梁萧并没逃走,心中大定,可也不敢走远,遥遥用石子打了两只野鸡,与梁萧烤了分吃。他害怕露了行踪,专拣险僻处迂回行走,好在功力深厚,带着梁萧翻山越谷、跳跃如飞。

本站推荐:首长红人默读国民老公带回家惹火999次:乔爷,坏![综]金木重生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一号红人豪婿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蓝峰狂龙

昆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九幽中文网只为原作者凤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凤歌.并收藏昆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