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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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说自己好像没有家了。爸妈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先是在市里给她弟弟买了一套三室的大房子，现在弟弟还在还贷款，后来又买了了一套商铺，打算老了回家做点小生意，然后在商铺里面划出一个小卧室给老两口住。朋友说爸妈说这话时很平静，甚至郑重其事询问她每个月能帮衬还多少贷款。朋友忍了半天没说话，也没哭，最后跟家里说，大学学费是靠助学贷款，生活费永远只给第一个月，永远觉得她过得很好，现在还没嫁出去，家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地了，你们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以后怎么办？你们就那么自信我一定能结婚，现在还要我给完全不属于我，甚至都不知道在哪的房子还贷款。可是爸妈还是揶揄说“以后肯定要结婚的。”或许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把女儿排除在外了，未来的计划里根本没有她。我问“你们老家宅基地呢？”山东老家宅基地四五百平，院子里就能种菜，我很羡慕，追问可以在老家改别墅啊？可是她立刻拒绝，家里房子还是混土墙，早就漏雨没人住了，再者说，我以后是不可能回去的，他们都已经不要我了。

    我到嘴边的500万说不出口了，改成了，以后我在老家买了房，给你留间卧室，来我怀抱里吧。我们俩是大学同班同学，分座位时是同桌，所以慢慢熟络起来，现在工作了，还是她问我要不要来上海，我果断来投奔她了。可是现在，她工作在嘉定，我工作在虹口，我们还是跟异地一样，一个月见一次面。

    地铁上，对面妈妈领着她的女儿，小朋友穿着浅紫色的贴身练功服，还有蓝紫色的纱裙，白色的长筒袜，大概是练完舞回家。我跟朋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低头玩手机。小时候看《梨园春》，奶奶说“你怎么不跟着唱啊？”我说我不会，奶奶说：“看人家小孩多厉害，这么小就会唱戏。”于是我觉得我不够厉害。高中时开家长会，有个同学搬来了她的古筝，现场弹了一段《十面埋伏》，其他班主任听到琴声，纷纷来邀请她去各自班里演奏。之后了解到，她从幼儿园就开始学古筝了，现在已经过了八级，高考也要走艺术生。这是我第一次意识到差距，才知道原来好多同学从小就能学乐器跳舞唱戏，高考也不是只有文化课这一条路，我就像一只井里的青蛙，也很惭愧地说，这也是我第一次开始埋怨父母，埋怨他们也是井里的青蛙。

    这大概也是我有了钱之后马上就买了单反的原因，一种隐隐的补偿。对了，忘了说，我已经要花出去第一笔钱了，我想在老家高铁附近房子，两室，大概要花80万，也算是给自己留个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