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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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蔓延出无边的黑暗之后，在黑暗中升腾出点点光亮，指引着各色人等奔向自己要去的位置。
蒂凡妮站在黑暗中，一双绿色瞳孔发出淡淡的幽光，在她的视野里，无边夜色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纱，被她用目光轻轻揭开。
妖瞳所见，皆尽如白昼。
这是青南市西街区的一条僻静小路，小路是由青色石板铺成的古式街路，两旁的房子都是退魔战争之前留下来的坚固老建筑，这些建筑在夜色里仿佛一群蛰伏甚久的古代妖兽，等待着从夜色中冲天而起。
按照苏云的指示，再向前走过两条小巷，第三条小巷的中间有一扇小门，那里就是汪比利校长经常去的酒吧了。蒂凡妮对青南市的熟悉程度超过了苏云，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酒吧。
蒂凡妮不明白，何以一个人对青南市的隐蔽场所了解到了这种程度还要她帮忙寻找黑市。
她就不知道，苏云只是知道关于汪比利和一高中的一些消息罢了，对于整个青南市，苏云还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走在夜色阴影掩蔽下，蒂凡妮觉得自己心情居然也有一些激动。
蒂凡妮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直讨厌人类之间肮脏交易的她会同意苏云的建议——而且苏云的建议还这么恶俗，居然让她利用美色去勾引一个秃顶的老男人。
蒂凡妮想起来临行之前苏云曾经这样对她说过一句话。
“即使你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美貌，也无意中利用它帮你办了许多事。你究竟是想逃避什么呢？”
苏云的话让蒂凡妮的心里一阵抽搐。
是啊，自己究竟想逃避什么呢？
答应了苏云的条件，蒂凡妮手中已经拿到了拿包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强化剂。在现在这个年代，专门针对妖魔研究的强化药品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珍贵了。人类试图以一种和平演变的形式来慢慢抹杀妖魔超能力带来的一切负面作用，将妖魔们驯化成这个社会的一部分。所以这种无副作用的强化药剂在现在无疑是珍贵的违禁品，苏云居然轻易就拿给了自己做交易，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当成预付定金直接给到自己手里。
蒂凡妮想起苏云把东西交给她时的表情，那表情很从容。
同时想起的还有苏云懒洋洋的声音。
“你放心，我的追踪技术是一流的，你如果想跑，尽管跑好了，我不拦着你。”
周围无边的黑暗让蒂凡妮有了亲切熟悉的安全感，尽管这样，想到苏云的几次出手，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苏云的表情和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时候嘻嘻哈哈，有时候又老辣深沉，有时候看起来又憨厚无比，让人琢磨不透。
蒂凡妮不得不承认，也许人类比妖兽更高级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对种种伪装和掩饰更精擅。蒂凡妮幻化人形的时间也很久了，人类的伪装却一点也没学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这样想着，蒂凡妮把手中的符咒纸轻轻揭开，用苏云教给她的方法轻轻破开了上面一层保护，一撮晶莹透明的粉末呈现在她的眼前。
想着苏云到底是什么人也无所谓的蒂凡妮第一次轻易的吞下了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
※※※※
苏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校门口的守卫，无奈的摸了摸自己下巴。
一高中校园在夜色里沉默着，从大门口向里远远望去，高大的学校建筑群看起来比青南市最好的酒店还要好一些，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一个学校。
“作贼果然不是很容易的事啊……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抓贼都不让我去了，原来是怕我学会作贼么？”
这么自言自语着，苏云低头伸手在空中虚点了四五下，空中他点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银白色痕迹。
“浮云！”
在苏云轻叱声中，这些银白色痕迹迅速游走开，在空中形成一个只有苏云能看得见的巨大的六角型。
苏云轻轻纵身而起，在能扭曲普通人目光的六角型的掩护下，施施然从学校正门腾空而入，完全没被门口的守卫发觉。
苏云从门卫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门卫正在看的书，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书脊上赫然一排大字：《最终痴汉校园完全版》……
苏云再去看那门卫的脸，发现此人长了一张正方形长脸，脸上生满胡茬，身穿一件暗绿色工作服，脖子上挂了一条黄色毛巾，一双鼠眼正贼兮兮地盯着手中的书窃笑，形象异常猥琐鲜明。
苏云站在学校的树荫下面，又偷偷看了一眼满脸淫笑的门卫，心中冒出无数冷汗，不过想到自己还有三百万大元的生活费可能被留在校长办公室，他还是毅然转身迅速冲入主教学楼之中。
青南市第一高中作为市内公立高中的第一校，占地面积极广。在这个重视教育的年代，教育部门比其他部门能拿到更多的经费和赞助，还时不时有一些赚了大钱没地方花的乱世枭雄们把银子砸在各个学校，建起一座座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建筑。学校除了主教学楼之外，还有二号楼三号楼四号楼一路到七号楼。这还只是教学楼而已，还不包括试验楼，武道馆，体育馆，图书馆，信息大厦等等一系列周边设施。
在这一系列建筑中，主教学楼也就是一号楼却是最不突出的一栋建筑。
一高中建校时间不短，很有一些历史，后来退魔战争结束之后学校的地位逐渐提升，得到了不少外界援助，加上汪比利校长长袖善舞，后兴建的教学楼都要比主教学楼宏伟气派得多。汪比利校长迄今为止依然没有拆掉这座教学楼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一高中出来了许多功成名就的学生，这些人很有一些成为了社会名流，深知人都是怀旧的这一真理的汪比利也就保留着旧教学楼，甚至还把自己的办公室留在了主教学楼里。
苏云就是冲着汪比利的办公室去的。
按照苏云的推测，汪比利得到了世界树之叶之后一定不会立即把东西放回家里，他要么是带在身边，要么留在学校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不过苏云估计留在学校的可能性很小，虽说整个学校只有他苏云和汪比利两人知道世界树之叶的事，汪比利也不会放心把东西留在学校的。要知道，这么大一个学校，没可能支付高额的保安费用来维持这里的保安状况。再说也没什么人会傻到去偷学校，学校里值钱的东西除了仪器还是仪器，要知道，有本事能搬走这些仪器的早就去考虑打劫银行了……
夜色之中，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留下了。主教学楼里一片可怕的死寂，除了每个走廊楼梯口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尚且提醒人这个世界还有光明之外，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苏云早已经习惯了在这种黑暗里走动，对他来说这样阴森的环境反倒更为适合，反正学校内没有什么人看着他，他索性施展出自己的超于常人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最高层的校长办公室。
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苏云看着这把锁头就笑了。
这汪比利校长就很懂得情趣，居然弄了一把古色古香、至少也是上个世纪流行的锁头在办公室大门口。这锁头配上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倒是很和衬，就是结实程度上完全不好说。苏云笑着伸手就要去把锁头摸开，这种锁头在他看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等一下。”
苏云的动作彻底定格住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声音让他停住，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这条走廊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不管是空气的流动，还是心跳声，苏云一概没察觉到。
那个声音停了一下，似乎生怕苏云不听他的话，又急匆匆地道：“那道锁不能直接打开，你先别动，我现在就过来。”
苏云这才发现，并不是他没有察觉身边有人，实在是那人并不在他的身边。
赫然是有人用了古怪的方式把声音传到苏云耳边，造成了人就在身边的假相。苏云倒也不是不会这种方法，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在青南市这种地方居然也有人懂得定点定向的点对点声音传递。
惊讶之余，苏云倒也不是那么着急去开那道门了，他退后两步，等待那个声音的主人赶来。
苏云倒不怕有什么阴谋，不管怎么说，他对自己能全身而退还有一些自信。再说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很惶急，有一些情真意切的味道。
在等人的这段时间里，苏云索性低头仔细观察校长室门口的那道锁。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也泛起一点闪亮辉芒，此时他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如同在无影灯下一样没有了任何影子的遮挡。苏云的目光死死盯着校长室大门上的古董锁，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苏云完全没想到，这汪比利校长居然有钱到了如此地步！
那道可笑的古董锁不过是个遮掩，在它的周围有上下左右各三个共计十二个晶莹透明宛如米粒大小的珠子，这些珠子发出细若发丝的光，集中在古董锁上。如果不小心伸手去触摸古董锁，也就等于触动了一道强劲的感应开关。至于开关启动之后会发生什么，苏云已经懒得去想了。
这种感应防盗系统造价理应超过五十万，汪比利有钱把这个东西安在校长室门口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钱多到烧不完，要么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云没来得及思考这两种可能哪一种更大一点，一个带着一点呼啸的声音已经从楼梯口传过来。
那个阻止苏云的声音主人上来了。
苏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后退了几步，摆开防御姿势，面色凝重地对准了楼梯口。
尽管对方在关键时刻提醒了他，他还是不能确认对方是敌是友——如果对方是正经人的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半夜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事，又怎么会来提醒他？
苏云凝神、吸气，右手慢慢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立刻在他手掌周围出现了一圈湛蓝色的光晕，随时准备着防御出其不意的情况。
这种时候的苏云，看起来才真正是正经无比。
然而苏云的一腔热血和认真在来人跑到他面前的时候立刻崩溃了。
那人一阵风一样从楼梯口飞跃而上，三两步就窜到苏云面前。让苏云完全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今天在班上没有说过话的班长陈洋！
“你……”苏云此刻完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陈洋了。要是之前听过陈洋说话，刚才他就能分辨出阻止他的声音是谁，也就不会这么惊讶。
陈洋和苏云利用自然空间的力量不同，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强悍体力跑到楼顶，站在苏云面前的时候已经喘得不行。他伸手阻止住了有一连串问题的苏云，先弯下腰大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哈……哈……苏云……你……你跑的……真够快的……我……我……用了……最快的……速度……也……也没追上你……”在喘气之余，陈洋依然用断断续续的句子表达了对苏云的无比敬仰。
苏云瞪着眼睛看着陈洋，脸上完全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受陈洋影响，苏云说话也开始不利落了。
“我……我……我刚才……在……在体育馆……收拾器材……看……看见你……”
“你……你……你能……你能看见我？”
“没错……你的……你的速度……好快……”
苏云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飞快地甩了甩脑袋，恨恨地说：“算了，你把气喘匀再说话吧……你不觉得咱们这对白很像三流***吗？”
“是……是有点……像……”
“……你还是先闭嘴好了。”
※※※※
服用了肌理强化剂蒂凡妮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幻像。
极高的蓝天下是一片巨大的花圃，花圃里的花分成十三种颜色，十三种颜色逐一交替，每四行变化一种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花圃的最远处，十三种颜色和蓝天连成一片。
忽然间，十三种颜色一起翻滚起来，花朵纷起，遮蔽了蓝色的天空。
十三种颜色的花瓣混合在一起，汇集成无尽的穹空。
幻象消失。
蒂凡妮还是站在小巷的角落里，周围一片寂静。
蒂凡妮抬头，看见自己的头顶有群星闪耀，一些在夜色中依然隐约可见的流云在空中不停变化。她知道，刚才那发挥药效的时候所看见的幻象是许多药剂师们为了纪念退魔战争胜利共同研制的一种幻觉配方。这种配方对生物的身体无害，只是会添加在本来容易出现幻觉的药剂里使用，其目的是为了纪念在退魔战争中最后完成封闭空间裂缝的十二名特级退魔师。但蒂凡妮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苏云给她的强化剂居然会出现十三种颜色？
放下心中疑问，蒂凡妮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顿时听见身体里发出许许多多细小的爆裂声。蒂凡妮知道那是身体再一次被强化之后的适应症，只要走完这条小巷，她的身体强度就会和以往有着飞跃一般的不同了，所能承受的冲击更大，所能发挥的力量更多，所能适应的幻术也会更多。
向前缓缓走了几步，蒂凡妮的身高似又增高了几公分的模样。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黑色套装，蒂凡妮轻轻一笑，继续向前，走出小巷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低腰长裤加低胸雪白上衣的打扮，看起来仿佛一只投身夜火的飞蛾，在黑暗幽静的小巷里翩翩独舞。
有点脸红的蒂凡妮摸了摸自己胸前一大片裸露的肌肤，对自己的莫名举动很有一些不甘心：“你也太正值了，别人给了好处，就要这么给他卖命吗？”
按照苏云指点的方向，蒂凡妮顺利找到了那家酒吧。
在一排民居中间的酒吧牌子看起来极不显眼，是用一块从颜色上看已经称不上白板的白板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蒂凡妮虽然精通当地的各种语言，还是看了半天才确认出来这上面的几个字分别是：
“古今酒吧”
“啤酒特价，买三送一”
再往下看，字体忽然变得端正贤良，不过却已经是别人的墨宝了：
蒂凡妮好歹也算是在各种妖兽生物出没场所里混到大的，对这些东西倒不以为意，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否具有杀伤力之后，她推开了酒吧的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蒂凡妮确定了这里的确是个酒吧。
酒吧其实分很多种，比如说找一夜情的酒吧，买卖违禁药品的酒吧，交换情报的酒吧，还有承接各种违法委托的酒吧……但眼前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酒吧，就是一个给人喝酒的地方。
酒吧的正中央是一个大型吧台，几个帅哥美女模样的人聚在那里调酒招呼客人。酒吧里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从大多数坐在一起人脸上观察，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熟人。这本就是个熟人聚会的幽静地方，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混乱无序。
只是不管这里原来是什么样的酒吧，蒂凡妮进来的一瞬间，她也会把这里变成列艳和妄想的酒吧。
蒂凡妮进来之前，酒吧里很多人都心不在焉的聊着天。忽然间他们看见酒吧门被推开，一个身高快有180公分，双腿长得像梦幻生物一样的高挑美女走进来，而且这美女还有波澜壮阔的胸部和西方人特有的金黄长发，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交谈和呼吸都停住了。
不管男人女人，都死死盯着蒂凡妮一双勾魂一样的碧绿色瞳孔不放。偶尔有几个色心已经超越人类极限的，目光都落在蒂凡妮的胸部和丰臀上。
蒂凡妮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酒吧幽暗的烛火中偷偷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天啊，这个女人漂亮得简直不是人！”
见惯了各种色眯眯嘴脸的蒂凡妮对这些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她扬起一个完美而高傲的微笑，走向吧台。
刚才一进门，蒂凡妮已经确定了汪比利校长的确就在这个酒吧，根据苏云提供的外貌特征，她发现汪比利校长正躲在酒吧靠近卫生间的一个角落座位里偷偷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的种种妄想和周围人没有什么两样。
只这么一看，蒂凡妮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的自信把握。
——嘿，老家伙，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思考问题的方式开始有点向苏云靠拢的蒂凡妮轻轻吐了吐舌头，其状貌之可爱，连端酒过去的服务生都忘了走动，呆呆看着她不动。
蒂凡妮坐到吧台前，看起来极其老练地打了个响指：“爱诗，七橙三酒。”
这也是苏云教蒂凡妮的。蒂凡妮以前算是经常来酒吧消遣的常客，后来经过一段时间被人在酒吧反复设计陷害之后，已经有几年没有进过人类的正式酒吧。苏云在临行前仔细问过蒂凡妮关于酒吧的种种细节，为的就是不让蒂凡妮露陷。
随手翻看了一下酒价单，蒂凡妮不得不佩服苏云的心思够缜密。酒价单上的种类和价格再也不是自己多年前熟悉的那些东西了，看来这个世界的变化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蒂凡妮一开始喝酒，周围本来被石化的人们才开始慢慢活络起来，只是时不时有各种闪光出现，估计都是在暗中偷拍美女。
蒂凡妮装作没看见，自顾喝光了一杯爱诗，又叫了一杯刺激性更低的酒，端着离开了吧台。
蒂凡妮坐在酒吧吧台的时候，身上依然停留了许多目光，不过也有些人自顾去跟身边的人说起一些无关话题，以证明自己对美色并不是那么心动。等到蒂凡妮站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又起刷刷跟在她身后了，这些人就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的注意力还都在蒂凡妮身上。
蒂凡妮故意在酒吧里绕了一圈，等所有人包含着期望和失望的目光都用得差不多之后，才悄然坐到了角落里的座位上。
众人看着宛如幻想中才会出现的美人蒂凡妮居然坐到了汪比利校长的对面，纷纷发出长短不一的叹息声。
好一朵美丽的鲜花！现在这朵美丽的鲜花却要插在……
当然身为鲜花插在某物上事件当事人的汪比利校长可不这么认为，蒂凡妮的美貌像黑暗之中的烛火一样点燃了老男人多年以前的艳遇回忆，看着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汪比利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对过去的依恋。
蒂凡妮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汪比利对面，轻声曼语地对汪比利说道：“真抱歉啊这位先生，打扰了您的清净。”
就这么十几个字的一句话，蒂凡妮扭动了两次身体，还轻轻弯了一下腰。
“！”
汪比利的眼珠子差点掉在蒂凡妮胸前那道沟里没爬出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目光从蒂凡妮身上收回来——在收回目光的过程中又几次想看回去。最终还是本着老男人必须要保持风度的行为准则，艰难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汪比利的目光离开蒂凡妮胸口，又落在蒂凡妮的脸上。蒂凡妮妩媚的墨绿色双眸又一次把汪比利深深吸引住。
过了半晌，汪比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端起酒杯，对蒂凡妮微微一笑：“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为了配合这句流行在西方的明言，汪比利还故意用了西方的贵族通用语言说出来。
蒂凡妮大大方方地迎着汪比利道貌岸然的笑容，还往前凑近坐了一点。
这一刻，蒂凡妮又听到了不知道多少声惋惜的哀叹在周围响起。
※※※※
青南市一高中的校长室门外，苏云坐在露天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慢慢回过气来的陈洋，先他一步缓缓开口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你在学武吧？怎么体力会这么差？”
已经不在弯腰呼哧呼哧喘气的陈洋站直了身体，颇有些阑珊地摇摇头：“一些往事，不要提了吧。”
“好，那就不提。”苏云从栏杆上蹦下来，“陈班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你是路过的……”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就是路过的……”陈洋苦笑了一下，“我就住在学校旁边，晚上喜欢没事来学校里转转，哪想到就看见你冲校长室来了？你看我这个班长当得多不容易，不仅要维护班级的安定团结，还要关系同学们的人身安全。”
陈洋目光落在校长室的大门上，继续说道：“这个感应器连接的是附近治安大队的警铃，如果碰到了，你的下场可以看到。”
苏云想到那些由大量不合格退魔学院学生组成的治安队，那黑压压一片的人潮人海，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蚁多啃死象，这话从远古流传至今显然有它一定的道理。
陈洋对正在出神的苏云轻声道：“苏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我能肯定，你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看过今天上午那一次你以为能瞒过很多人的表演之后，我应该担心的本是你会不会对周围的人不利——你也知道，我是练武的，和退魔师那些人不一样，没有分辨生物本质的特殊能力。不过现在我开始比较担心你了……汪比利校长周围的人，并不都是一些普通人。”
苏云乐了，听陈洋的意思，原来是把他当成妖魔或者妖兽了，这种误会可要不得，他赶紧摆摆手：“班长，您搞错了，我不是您想的那种生物，我来青南也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哎，这解释我自己听着都不太相信，估计你也不会太信。咱们直说吧，今天我送给校长一点东西，但这个东西现在对我有点用处，我想拿回一点点……说白了，我是来偷东西的，您要阻止我吗？”
陈洋苦笑：“我能阻止你吗？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实力是一个级别的吗？”
苏云摸摸下巴讪笑道：“也不一定啊……如果单纯比拼肉体强度的话，你也很强了，都已经到意念传音的地步……只不过，你有伤在身？”
苏云的话让陈洋脸色一黯，好像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人提起一样，陈洋默默扭过头去，还好没有立刻流下屈辱的眼泪。
苏云察言观色，考虑到自己和陈洋交情尚浅，加上今天上课下课的一上午见面也不超过五次，更是从刚才才开始说话，这种接近别人隐私的问题还是别问为好。
“不想说就别说了吧……”苏云在脑海中迅速寻找话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汪比利有些不是普通人的朋友？”
面对苏云如此生硬的转换话题，陈洋也不在意，点点头：“是，有些不是普通人的朋友。”
“比如呢？”苏云急切地问道，“青南市应该没有什么强者吧？”
“强者倒没有了……”陈洋看着完全不像白天憨厚老实模样的苏云，不知为何居然对这个新来的同学有了一些好感，竟对他说了实话，“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来说，治安队的人就足够让人觉得可怕了……虽然这些人在能力上完全不能和退魔师相比，可是人数众多，一旦集体行动非常可怕。”
苏云想起超过万人的退魔学院肄业生集体围剿超大型妖魔的场面，他的脸上开始冒汗。
再想到一个人去勾引汪比利校长的蒂凡妮，苏云脸上的汗珠更大了……
“苏云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陈洋的询问把苏云从各种可怕的构思中拉回到现实里来，低头计算了一下从这里赶到西街区的距离，抬头问陈洋：“校长经常跟这些人碰头吗？”
“好像是经常在一起喝酒的样子。”
陈洋自己都奇怪，为何他就会老老实实回答苏云的问题了。
“喝酒？”苏云额头上暴起一道青筋，“是吃饭还是纯粹的喝酒？”
“纯粹喝酒吧，我家里人经常跟校长饭局，没有见过那些治安队的人。”
苏云猛然一跃而起：“写特！为什么报告里没有说这件事？难道我来青南他们早就知道吗？”
在陈洋羡慕的惊叹声中，苏云从露天走廊的栏杆上一跃而过，轻飘飘落在地上，宛如一阵风一样席卷而去。
苏云走出去老远，声音还停在陈洋耳畔：“等我回来，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还有，你身上的伤可能有希望……”
苏云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看起来懒洋洋的陈洋一下子坐在校长室门外的露天走廊里，他仰头看着遥远的星空，喃喃道：“真的……还有希望吗？”
※※※※
蒂凡妮知道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迟了。
汪比利校长倒不是什么老谋深算到出人意料的人，一直笑眯眯保持着绅士风度对蒂凡妮频频举杯，并试图说一些让人觉得有趣的话题。蒂凡妮听着这些在她来说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话题，不断做出微笑和开心的样子，心里别扭到想死。
只有身体里不断奔涌的力量告诉她，这一次的交易她是得利者，为了这种程度的力量提升牺牲一点尊严，如果仔细权衡的话，她也会选择力量。
也许许多妖兽不肯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但蒂凡妮承认——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和实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者都比尊严更重要。
更何况两者相加？
所以蒂凡妮坐在汪比利对面，面露微笑，心中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为了强大，为了金钱，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自己，只是露出一些微笑，卖弄一下风情又算得了什么了？
就在蒂凡妮顺着汪比利的话题继续把脸上笑容放大的时候，有人走进这间酒吧。
蒂凡妮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蒂凡妮在青南市居住多年，一直尽量避免自己融入人类社会，把自己的圈子停留在妖兽和妖魔组成的低调小圈子里。
即使这样，她还是无法避免的认识了许多在人类跟妖魔世界之间徘徊的人类，这些人类有的掌握着经济流通，有的掌握着情报，也有的掌握着一定程度的权力。
走进来的几个人里，领头一个就是蒂凡妮的老熟人，本市治安队第一大队队长廖暗火。
廖暗火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属于那种有一点天分但怎么努力也没法更进一步的退魔学院肄业生，22岁开始被分配在青南市治安队，随着年龄和资历的攀升渐渐升到了队长位置。已经30岁出头的他现在一点英气勃发的样子也没有了，鼻子下面一撮小胡子，脸上横肉突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浸泡了太多的酒色。
廖暗火是利用手中权力威胁过蒂凡妮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蒂凡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廖暗火，她倒不怕廖暗火这个人，只是心中开始深深忧虑，这个人很可能让自己无法跟汪比利的接触更进一步。
汪比利显然也看到了廖暗火，他的第一反应是瞧瞧把自己身体往角落里挪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对蒂凡妮道：“那个人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不想在这里碰到他……”
蒂凡妮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心中却在犹豫着对策。按照她的幻术水平，现在立即变化成另一副样子就能轻松骗过廖暗火，只是一旦施展变化，这汪比利方面就无法安抚了。考虑咱三，蒂凡妮决定也把身体往角落里靠过去一点，用轻柔的，有些害怕的声音问道：“你朋友？你朋友很可怕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倒是蒂凡妮所不能预料的，她就怎么也没想到汪比利居然认识廖暗火了。由此看来汪比利在青南市的各种关系实在是超过自己想象。
“倒也不是，”汪比利压低嗓子小声对蒂凡妮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里……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里比那些应酬场合清净吗？我出来玩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人知道。”
蒂凡妮心中暗苦说不出来。如果是汪比利校长自己来这里也就罢了，现在汪比利的对面坐了一个自己，自己的妖兽感应又怎么可能不被廖暗火发现？
就在廖暗火从酒吧门口走到吧台的这么片刻之间，蒂凡妮心中已经闪过了许多念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念头之中，赫然有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苏云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
为自己这种荒唐想法惊诧的蒂凡妮犹豫已绝，站起来对汪比利轻轻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我朋友在找我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也不等汪比利回答，蒂凡妮已经闪身出了酒吧。
蒂凡妮却不知道，此刻酒吧里各色人等混杂，廖暗火本没有什么机会辨认出她的气息，她这么向外一走反倒暴露了自己。正在吧台上调戏女调酒师的廖暗火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看到蒂凡妮的影子之后几乎是狂喜着大叫一声，转身抓起手提电话就跟了出去。
廖暗火身后几个年轻人看老大忽然莫名其妙冲出去酒吧，虽然心中疑惑不已，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酒吧。
酒吧外，夜色依旧。
蒂凡妮迅速穿过两条幽暗的小巷，落身在一排低矮的待拆危房之间，回眸看过去，廖暗火和他的几个手下正紧跟在她身后。
“蒂凡妮！”廖暗火一边使用下级的空气推动术向前狂奔一边喊道，“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青南，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寂寞如雪啊……”
蒂凡妮也不回答廖暗火，只是继续保持速度向前，让廖暗火既能跟住她又追不上她。
这么一来二去，一群人离酒吧越拉越远了。
蒂凡妮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这种没有任何好处方式引开廖暗火，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廖暗火别跟汪比利见面，否则廖暗火一定会追查自己最近的行踪，从而暴露出她跟苏云的接触。
说到底，她也只是希望苏云暗算汪比利的事情不被暴露罢了。
在夜色中奔行的蒂凡妮有些怏怏地想，也许这种事对苏云来说并不算什么，她的做法纯粹是多此一举。
“蒂凡妮，你别跑了！”廖暗火在后面继续喊道，“我最近刚升级到副总队长，能调动的人手比以前多了几倍，以前你能跑掉，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
廖暗火的话让蒂凡妮心中一凉，如果是第一大队的话，她有全身而退的自信，但是一旦面对的是整个青南市的治安队队员，她相信自己完全不会有逃跑的可能。那么多末流超能者，每个人发一次精神攻击也足够让自己死上几次。
毕竟蒂凡妮也只是一个幻术和速度稍强的妖兽而已，若她真正有实力面对数百个治安队员，恐怕早就被大批受命调动而来的真正退魔学院见习生给推dao了。
周围渐渐多起来的脚步声证明了廖暗火没有在说谎——事实上，面对蒂凡妮的时候，他确实从不说谎，只有赤裸裸地表现自己的想法。
脚步声逐渐多到蒂凡妮已经无法仔细分辨包围她的具体人数，许多动作有些笨拙但绝对远超于普通人的身影出现在周围的夜色里，附近所有建筑的灯都关掉了。蒂凡妮知道，那是治安队的特权，他们抓捕违法妖魔的时候，有权力让行动区域保持完全的安静。
转眼之间，许多身影已经开始靠近蒂凡妮，这些人渐渐形成一个椭圆型的包围圈，慢慢限制了蒂凡妮的高速移动。
廖暗火的声音在后面破锣一样响起来：“兄弟们，小心了！这个婆娘不是人！”
那些半夜本来在狂嫖滥赌的治安队员们听见廖暗火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要是人的话，还用的着我们半夜出来折腾吗？
不管怎么样，治安队的团队意识还是非常强的，在蒂凡妮被迫放慢了速度之后，周围的治安队员们渐渐形成了特有的队形。
看着队形渐渐成型，蒂凡妮心中慢慢升起绝望的感觉。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只要廖暗火愿意，自己是的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
蒂凡妮猛然回头，盯着廖暗火肥头大耳的脸看了一眼，心中哀叹一声。
难道真要给这个人任意ling辱自己的自尊到他满意为止？
追在后面的廖暗火好像知道蒂凡妮在想什么一样，嘿嘿淫笑道：“蒂凡妮，你就从了我吧，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坏处……你看那些跟了有钱人的妖兽们，一个一个过得不也都挺好吗？不管怎么说，我这个身份还能给你许多方便哩……”
廖暗火的话让周围的治安队员们听得直皱眉头，就算你对人家大姑娘有想法也不至于说这么明显吧？这么大街上喊出来，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也太过明目张胆了点。
丢人现眼到这个份上，这群治安队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既然廖暗火已经把话放出来，他们这么多人要是拦不住一个体形为小型的妖兽，这人可就丢得更大了。先不管这次集体出动是不是副总队长假公济私给自己找小老婆，最少他们得证明治安队有假公济私的本事。
“兄弟们，动手！”
出乎蒂凡妮意料的一声招呼之后，廖暗火大手一挥，近六百人的治安队员动作整齐地扬起各自的手，凌空飞起的六百多道淡黄色光芒照亮了幽暗的街区。
这就是治安队的力量，这就是治安队的团队威力！
六百多道光芒汇聚在一起，所有的这些光芒，都指向一个人。
蒂凡妮。
蒂凡妮始终也没料到廖暗火居然肯对她痛下杀手，以至于在光芒照亮夜空的一瞬间她竟然呆住了。
廖暗火的难听无比的干笑声从身后传来：“嘿嘿，蒂凡妮，你不能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我面子呢？反正我们杀了妖兽也可以随便写报告，你就认命吧！”
廖暗火难听的笑声对蒂凡妮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她只是愣愣站在六百多道光芒组成的巨大光柱下，完全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心思。
——这六百多人组成的攻击，别说她经过肉体强化，就是经过十几次肉体强化的L型肉体妖魔，恐怕都无法抵挡。
毕竟，现在滞留在人间的妖魔，已经很少有人综合评价超过七十五分了啊……
距治安队员们组成的方阵稍远一些的地方，廖暗火有些惋惜地看着神情寂寥的蒂凡妮，心中也有一丝不舍。不过这种不舍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绪代替了。
他想起大哥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不要为了女人依依不舍，想平步青云，想步步高升，一定要懂得舍下一些东西。女人是你可以舍弃的第一样东西，你就从学会舍弃女人开始吧！”
廖暗火虽然对大哥的这番教诲不是很赞同，却不得不承认，在退魔学院拿到同样分数的大哥一直混的比他好。这跟资历无关，只能说明大哥确实比他拿得起放得下。
仕途依然漫长的廖暗火决定接受大哥的建议，尝试着放弃一些耽搁自己前程的东西。
譬如现在这个绝色妖兽蒂凡妮。
在滋滋作响的空气燃烧声中，六百多道光芒汇成一道宽大而厚重的光柱，笔直落在蒂凡妮的头上。
廖暗火叹息一声，默默扭过头去。
扭过头，等待蒂凡妮让人于心不忍的惨叫。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廖暗火等啊等，等了半天，蒂凡妮居然一声没吭。
忍不住要看一看蒂凡妮在数百道炙热光线合力攻击下究竟变成怎样的廖暗火慢慢转过头去，骇然发现蒂凡妮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小型退魔阵中心，冷冷地看着他。
在这一刻，廖暗火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自己的心情。蒂凡妮不死，他心里隐约有一些开心——然而，蒂凡妮不死，也让他心中升起了对未知的恐惧。他就不知道蒂凡妮究竟是怎么抵挡这致命一击的。
几百人的合力攻击啊……现在人世间还有能抵挡这种力量的妖魔存在吗？
“不……不……不可能！”
费了好大的力气，廖暗火终于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
站在蒂凡妮身后的苏云轻轻皱眉：“最近三流***真的这么流行吗？好像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其中的大喘气对白……”
蒂凡妮听见背后的声音，原本充满了高傲冷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
在这么冷的晚上，她的心中居然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听说……人类叫它做……
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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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蔓延出无边的黑暗之后，在黑暗中升腾出点点光亮，指引着各色人等奔向自己要去的位置。
蒂凡妮站在黑暗中，一双绿色瞳孔发出淡淡的幽光，在她的视野里，无边夜色不过是一层虚伪的面纱，被她用目光轻轻揭开。
妖瞳所见，皆尽如白昼。
这是青南市西街区的一条僻静小路，小路是由青色石板铺成的古式街路，两旁的房子都是退魔战争之前留下来的坚固老建筑，这些建筑在夜色里仿佛一群蛰伏甚久的古代妖兽，等待着从夜色中冲天而起。
按照苏云的指示，再向前走过两条小巷，第三条小巷的中间有一扇小门，那里就是汪比利校长经常去的酒吧了。蒂凡妮对青南市的熟悉程度超过了苏云，却从来没听说过这里的酒吧。
蒂凡妮不明白，何以一个人对青南市的隐蔽场所了解到了这种程度还要她帮忙寻找黑市。
她就不知道，苏云只是知道关于汪比利和一高中的一些消息罢了，对于整个青南市，苏云还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走在夜色阴影掩蔽下，蒂凡妮觉得自己心情居然也有一些激动。
蒂凡妮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直讨厌人类之间肮脏交易的她会同意苏云的建议——而且苏云的建议还这么恶俗，居然让她利用美色去勾引一个秃顶的老男人。
蒂凡妮想起来临行之前苏云曾经这样对她说过一句话。
“即使你自己不在意自己的美貌，也无意中利用它帮你办了许多事。你究竟是想逃避什么呢？”
苏云的话让蒂凡妮的心里一阵抽搐。
是啊，自己究竟想逃避什么呢？
答应了苏云的条件，蒂凡妮手中已经拿到了拿包没有任何副作用的强化剂。在现在这个年代，专门针对妖魔研究的强化药品已经越来越少，越来越珍贵了。人类试图以一种和平演变的形式来慢慢抹杀妖魔超能力带来的一切负面作用，将妖魔们驯化成这个社会的一部分。所以这种无副作用的强化药剂在现在无疑是珍贵的违禁品，苏云居然轻易就拿给了自己做交易，而且是毫不犹豫的当成预付定金直接给到自己手里。
蒂凡妮想起苏云把东西交给她时的表情，那表情很从容。
同时想起的还有苏云懒洋洋的声音。
“你放心，我的追踪技术是一流的，你如果想跑，尽管跑好了，我不拦着你。”
周围无边的黑暗让蒂凡妮有了亲切熟悉的安全感，尽管这样，想到苏云的几次出手，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苏云的表情和声音听起来完全不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有时候嘻嘻哈哈，有时候又老辣深沉，有时候看起来又憨厚无比，让人琢磨不透。
蒂凡妮不得不承认，也许人类比妖兽更高级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对种种伪装和掩饰更精擅。蒂凡妮幻化人形的时间也很久了，人类的伪装却一点也没学来。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一定要成功。”
这样想着，蒂凡妮把手中的符咒纸轻轻揭开，用苏云教给她的方法轻轻破开了上面一层保护，一撮晶莹透明的粉末呈现在她的眼前。
想着苏云到底是什么人也无所谓的蒂凡妮第一次轻易的吞下了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
※※※※
苏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校门口的守卫，无奈的摸了摸自己下巴。
一高中校园在夜色里沉默着，从大门口向里远远望去，高大的学校建筑群看起来比青南市最好的酒店还要好一些，果然是财大气粗的一个学校。
“作贼果然不是很容易的事啊……我算是明白为什么每次抓贼都不让我去了，原来是怕我学会作贼么？”
这么自言自语着，苏云低头伸手在空中虚点了四五下，空中他点过的地方都留下了一个隐隐约约的银白色痕迹。
“浮云！”
在苏云轻叱声中，这些银白色痕迹迅速游走开，在空中形成一个只有苏云能看得见的巨大的六角型。
苏云轻轻纵身而起，在能扭曲普通人目光的六角型的掩护下，施施然从学校正门腾空而入，完全没被门口的守卫发觉。
苏云从门卫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看到了门卫正在看的书，差点从空中掉下去。
书脊上赫然一排大字：《最终痴汉校园完全版》……
苏云再去看那门卫的脸，发现此人长了一张正方形长脸，脸上生满胡茬，身穿一件暗绿色工作服，脖子上挂了一条黄色毛巾，一双鼠眼正贼兮兮地盯着手中的书窃笑，形象异常猥琐鲜明。
苏云站在学校的树荫下面，又偷偷看了一眼满脸淫笑的门卫，心中冒出无数冷汗，不过想到自己还有三百万大元的生活费可能被留在校长办公室，他还是毅然转身迅速冲入主教学楼之中。
青南市第一高中作为市内公立高中的第一校，占地面积极广。在这个重视教育的年代，教育部门比其他部门能拿到更多的经费和赞助，还时不时有一些赚了大钱没地方花的乱世枭雄们把银子砸在各个学校，建起一座座以他们名字命名的建筑。学校除了主教学楼之外，还有二号楼三号楼四号楼一路到七号楼。这还只是教学楼而已，还不包括试验楼，武道馆，体育馆，图书馆，信息大厦等等一系列周边设施。
在这一系列建筑中，主教学楼也就是一号楼却是最不突出的一栋建筑。
一高中建校时间不短，很有一些历史，后来退魔战争结束之后学校的地位逐渐提升，得到了不少外界援助，加上汪比利校长长袖善舞，后兴建的教学楼都要比主教学楼宏伟气派得多。汪比利校长迄今为止依然没有拆掉这座教学楼的一个主要原因是一高中出来了许多功成名就的学生，这些人很有一些成为了社会名流，深知人都是怀旧的这一真理的汪比利也就保留着旧教学楼，甚至还把自己的办公室留在了主教学楼里。
苏云就是冲着汪比利的办公室去的。
按照苏云的推测，汪比利得到了世界树之叶之后一定不会立即把东西放回家里，他要么是带在身边，要么留在学校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不过苏云估计留在学校的可能性很小，虽说整个学校只有他苏云和汪比利两人知道世界树之叶的事，汪比利也不会放心把东西留在学校的。要知道，这么大一个学校，没可能支付高额的保安费用来维持这里的保安状况。再说也没什么人会傻到去偷学校，学校里值钱的东西除了仪器还是仪器，要知道，有本事能搬走这些仪器的早就去考虑打劫银行了……
夜色之中，学校已经没有什么人留下了。主教学楼里一片可怕的死寂，除了每个走廊楼梯口有一盏昏黄的小灯尚且提醒人这个世界还有光明之外，其他各处都是黑漆漆一片。
苏云早已经习惯了在这种黑暗里走动，对他来说这样阴森的环境反倒更为适合，反正学校内没有什么人看着他，他索性施展出自己的超于常人的速度，一路狂奔到最高层的校长办公室。
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苏云看着这把锁头就笑了。
这汪比利校长就很懂得情趣，居然弄了一把古色古香、至少也是上个世纪流行的锁头在办公室大门口。这锁头配上校长办公室的大门倒是很和衬，就是结实程度上完全不好说。苏云笑着伸手就要去把锁头摸开，这种锁头在他看来还不是小菜一碟。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让他的动作停住了。
“等一下。”
苏云的动作彻底定格住了。
倒不是因为这个声音让他停住，而是……他从一开始就没想到这条走廊里居然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
不管是空气的流动，还是心跳声，苏云一概没察觉到。
那个声音停了一下，似乎生怕苏云不听他的话，又急匆匆地道：“那道锁不能直接打开，你先别动，我现在就过来。”
苏云这才发现，并不是他没有察觉身边有人，实在是那人并不在他的身边。
赫然是有人用了古怪的方式把声音传到苏云耳边，造成了人就在身边的假相。苏云倒也不是不会这种方法，只是一时间没有想到在青南市这种地方居然也有人懂得定点定向的点对点声音传递。
惊讶之余，苏云倒也不是那么着急去开那道门了，他退后两步，等待那个声音的主人赶来。
苏云倒不怕有什么阴谋，不管怎么说，他对自己能全身而退还有一些自信。再说那个声音听起来也很惶急，有一些情真意切的味道。
在等人的这段时间里，苏云索性低头仔细观察校长室门口的那道锁。在黑暗之中他的瞳孔也泛起一点闪亮辉芒，此时他眼中的一切事物都如同在无影灯下一样没有了任何影子的遮挡。苏云的目光死死盯着校长室大门上的古董锁，终于发现了其中的不妥。
苏云完全没想到，这汪比利校长居然有钱到了如此地步！
那道可笑的古董锁不过是个遮掩，在它的周围有上下左右各三个共计十二个晶莹透明宛如米粒大小的珠子，这些珠子发出细若发丝的光，集中在古董锁上。如果不小心伸手去触摸古董锁，也就等于触动了一道强劲的感应开关。至于开关启动之后会发生什么，苏云已经懒得去想了。
这种感应防盗系统造价理应超过五十万，汪比利有钱把这个东西安在校长室门口只有两种解释。要么他钱多到烧不完，要么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苏云没来得及思考这两种可能哪一种更大一点，一个带着一点呼啸的声音已经从楼梯口传过来。
那个阻止苏云的声音主人上来了。
苏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向后退了几步，摆开防御姿势，面色凝重地对准了楼梯口。
尽管对方在关键时刻提醒了他，他还是不能确认对方是敌是友——如果对方是正经人的话，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半夜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的事，又怎么会来提醒他？
苏云凝神、吸气，右手慢慢在空中画了一个圆，立刻在他手掌周围出现了一圈湛蓝色的光晕，随时准备着防御出其不意的情况。
这种时候的苏云，看起来才真正是正经无比。
然而苏云的一腔热血和认真在来人跑到他面前的时候立刻崩溃了。
那人一阵风一样从楼梯口飞跃而上，三两步就窜到苏云面前。让苏云完全没想到的是，来人居然是今天在班上没有说过话的班长陈洋！
“你……”苏云此刻完全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陈洋了。要是之前听过陈洋说话，刚才他就能分辨出阻止他的声音是谁，也就不会这么惊讶。
陈洋和苏云利用自然空间的力量不同，他完全是靠自己的强悍体力跑到楼顶，站在苏云面前的时候已经喘得不行。他伸手阻止住了有一连串问题的苏云，先弯下腰大力喘了几口气，这才慢慢站直了身子。
“哈……哈……苏云……你……你跑的……真够快的……我……我……用了……最快的……速度……也……也没追上你……”在喘气之余，陈洋依然用断断续续的句子表达了对苏云的无比敬仰。
苏云瞪着眼睛看着陈洋，脸上完全是不知所措的表情。
“你……你……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受陈洋影响，苏云说话也开始不利落了。
“我……我……我刚才……在……在体育馆……收拾器材……看……看见你……”
“你……你……你能……你能看见我？”
“没错……你的……你的速度……好快……”
苏云忽然发现了什么不对，飞快地甩了甩脑袋，恨恨地说：“算了，你把气喘匀再说话吧……你不觉得咱们这对白很像三流***吗？”
“是……是有点……像……”
“……你还是先闭嘴好了。”
※※※※
服用了肌理强化剂蒂凡妮眼前忽然出现一片幻像。
极高的蓝天下是一片巨大的花圃，花圃里的花分成十三种颜色，十三种颜色逐一交替，每四行变化一种颜色，一眼望不到尽头。
在花圃的最远处，十三种颜色和蓝天连成一片。
忽然间，十三种颜色一起翻滚起来，花朵纷起，遮蔽了蓝色的天空。
十三种颜色的花瓣混合在一起，汇集成无尽的穹空。
幻象消失。
蒂凡妮还是站在小巷的角落里，周围一片寂静。
蒂凡妮抬头，看见自己的头顶有群星闪耀，一些在夜色中依然隐约可见的流云在空中不停变化。她知道，刚才那发挥药效的时候所看见的幻象是许多药剂师们为了纪念退魔战争胜利共同研制的一种幻觉配方。这种配方对生物的身体无害，只是会添加在本来容易出现幻觉的药剂里使用，其目的是为了纪念在退魔战争中最后完成封闭空间裂缝的十二名特级退魔师。但蒂凡妮就怎么也想不明白了，为什么苏云给她的强化剂居然会出现十三种颜色？
放下心中疑问，蒂凡妮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顿时听见身体里发出许许多多细小的爆裂声。蒂凡妮知道那是身体再一次被强化之后的适应症，只要走完这条小巷，她的身体强度就会和以往有着飞跃一般的不同了，所能承受的冲击更大，所能发挥的力量更多，所能适应的幻术也会更多。
向前缓缓走了几步，蒂凡妮的身高似又增高了几公分的模样。
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的黑色套装，蒂凡妮轻轻一笑，继续向前，走出小巷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身低腰长裤加低胸雪白上衣的打扮，看起来仿佛一只投身夜火的飞蛾，在黑暗幽静的小巷里翩翩独舞。
有点脸红的蒂凡妮摸了摸自己胸前一大片裸露的肌肤，对自己的莫名举动很有一些不甘心：“你也太正值了，别人给了好处，就要这么给他卖命吗？”
按照苏云指点的方向，蒂凡妮顺利找到了那家酒吧。
在一排民居中间的酒吧牌子看起来极不显眼，是用一块从颜色上看已经称不上白板的白板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蒂凡妮虽然精通当地的各种语言，还是看了半天才确认出来这上面的几个字分别是：
“古今酒吧”
“啤酒特价，买三送一”
再往下看，字体忽然变得端正贤良，不过却已经是别人的墨宝了：
蒂凡妮好歹也算是在各种妖兽生物出没场所里混到大的，对这些东西倒不以为意，再次审视了一下自己现在的样子是否具有杀伤力之后，她推开了酒吧的门。
推开门的一瞬间，蒂凡妮确定了这里的确是个酒吧。
酒吧其实分很多种，比如说找一夜情的酒吧，买卖违禁药品的酒吧，交换情报的酒吧，还有承接各种违法委托的酒吧……但眼前这个地方，就是一个真真正正的酒吧，就是一个给人喝酒的地方。
酒吧的正中央是一个大型吧台，几个帅哥美女模样的人聚在那里调酒招呼客人。酒吧里几乎所有的座位都已经坐满了，从大多数坐在一起人脸上观察，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熟人。这本就是个熟人聚会的幽静地方，并没有预想中的那种混乱无序。
只是不管这里原来是什么样的酒吧，蒂凡妮进来的一瞬间，她也会把这里变成列艳和妄想的酒吧。
蒂凡妮进来之前，酒吧里很多人都心不在焉的聊着天。忽然间他们看见酒吧门被推开，一个身高快有180公分，双腿长得像梦幻生物一样的高挑美女走进来，而且这美女还有波澜壮阔的胸部和西方人特有的金黄长发，一时间几乎所有人的交谈和呼吸都停住了。
不管男人女人，都死死盯着蒂凡妮一双勾魂一样的碧绿色瞳孔不放。偶尔有几个色心已经超越人类极限的，目光都落在蒂凡妮的胸部和丰臀上。
蒂凡妮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酒吧幽暗的烛火中偷偷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天啊，这个女人漂亮得简直不是人！”
见惯了各种色眯眯嘴脸的蒂凡妮对这些反应早就习以为常，她扬起一个完美而高傲的微笑，走向吧台。
刚才一进门，蒂凡妮已经确定了汪比利校长的确就在这个酒吧，根据苏云提供的外貌特征，她发现汪比利校长正躲在酒吧靠近卫生间的一个角落座位里偷偷盯着自己，那双眼睛里的种种妄想和周围人没有什么两样。
只这么一看，蒂凡妮心里已经有了八分的自信把握。
——嘿，老家伙，不怕你看，就怕你不看。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思考问题的方式开始有点向苏云靠拢的蒂凡妮轻轻吐了吐舌头，其状貌之可爱，连端酒过去的服务生都忘了走动，呆呆看着她不动。
蒂凡妮坐到吧台前，看起来极其老练地打了个响指：“爱诗，七橙三酒。”
这也是苏云教蒂凡妮的。蒂凡妮以前算是经常来酒吧消遣的常客，后来经过一段时间被人在酒吧反复设计陷害之后，已经有几年没有进过人类的正式酒吧。苏云在临行前仔细问过蒂凡妮关于酒吧的种种细节，为的就是不让蒂凡妮露陷。
随手翻看了一下酒价单，蒂凡妮不得不佩服苏云的心思够缜密。酒价单上的种类和价格再也不是自己多年前熟悉的那些东西了，看来这个世界的变化比自己想象的要快上许多。
蒂凡妮一开始喝酒，周围本来被石化的人们才开始慢慢活络起来，只是时不时有各种闪光出现，估计都是在暗中偷拍美女。
蒂凡妮装作没看见，自顾喝光了一杯爱诗，又叫了一杯刺激性更低的酒，端着离开了吧台。
蒂凡妮坐在酒吧吧台的时候，身上依然停留了许多目光，不过也有些人自顾去跟身边的人说起一些无关话题，以证明自己对美色并不是那么心动。等到蒂凡妮站起来，几乎所有的目光又起刷刷跟在她身后了，这些人就用事实证明了他们的注意力还都在蒂凡妮身上。
蒂凡妮故意在酒吧里绕了一圈，等所有人包含着期望和失望的目光都用得差不多之后，才悄然坐到了角落里的座位上。
众人看着宛如幻想中才会出现的美人蒂凡妮居然坐到了汪比利校长的对面，纷纷发出长短不一的叹息声。
好一朵美丽的鲜花！现在这朵美丽的鲜花却要插在……
当然身为鲜花插在某物上事件当事人的汪比利校长可不这么认为，蒂凡妮的美貌像黑暗之中的烛火一样点燃了老男人多年以前的艳遇回忆，看着这样一个完美的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汪比利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对过去的依恋。
蒂凡妮把手中的酒杯轻轻放在汪比利对面，轻声曼语地对汪比利说道：“真抱歉啊这位先生，打扰了您的清净。”
就这么十几个字的一句话，蒂凡妮扭动了两次身体，还轻轻弯了一下腰。
“！”
汪比利的眼珠子差点掉在蒂凡妮胸前那道沟里没爬出来，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目光从蒂凡妮身上收回来——在收回目光的过程中又几次想看回去。最终还是本着老男人必须要保持风度的行为准则，艰难地把目光收了回来。
汪比利的目光离开蒂凡妮胸口，又落在蒂凡妮的脸上。蒂凡妮妩媚的墨绿色双眸又一次把汪比利深深吸引住。
过了半晌，汪比利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端起酒杯，对蒂凡妮微微一笑：“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为了配合这句流行在西方的明言，汪比利还故意用了西方的贵族通用语言说出来。
蒂凡妮大大方方地迎着汪比利道貌岸然的笑容，还往前凑近坐了一点。
这一刻，蒂凡妮又听到了不知道多少声惋惜的哀叹在周围响起。
※※※※
青南市一高中的校长室门外，苏云坐在露天走廊的栏杆上看着慢慢回过气来的陈洋，先他一步缓缓开口了。
“如果没看错的话，你在学武吧？怎么体力会这么差？”
已经不在弯腰呼哧呼哧喘气的陈洋站直了身体，颇有些阑珊地摇摇头：“一些往事，不要提了吧。”
“好，那就不提。”苏云从栏杆上蹦下来，“陈班长，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别告诉我你是路过的……”
“还真让你说中了，我就是路过的……”陈洋苦笑了一下，“我就住在学校旁边，晚上喜欢没事来学校里转转，哪想到就看见你冲校长室来了？你看我这个班长当得多不容易，不仅要维护班级的安定团结，还要关系同学们的人身安全。”
陈洋目光落在校长室的大门上，继续说道：“这个感应器连接的是附近治安大队的警铃，如果碰到了，你的下场可以看到。”
苏云想到那些由大量不合格退魔学院学生组成的治安队，那黑压压一片的人潮人海，心中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蚁多啃死象，这话从远古流传至今显然有它一定的道理。
陈洋对正在出神的苏云轻声道：“苏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不过我能肯定，你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看过今天上午那一次你以为能瞒过很多人的表演之后，我应该担心的本是你会不会对周围的人不利——你也知道，我是练武的，和退魔师那些人不一样，没有分辨生物本质的特殊能力。不过现在我开始比较担心你了……汪比利校长周围的人，并不都是一些普通人。”
苏云乐了，听陈洋的意思，原来是把他当成妖魔或者妖兽了，这种误会可要不得，他赶紧摆摆手：“班长，您搞错了，我不是您想的那种生物，我来青南也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哎，这解释我自己听着都不太相信，估计你也不会太信。咱们直说吧，今天我送给校长一点东西，但这个东西现在对我有点用处，我想拿回一点点……说白了，我是来偷东西的，您要阻止我吗？”
陈洋苦笑：“我能阻止你吗？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实力是一个级别的吗？”
苏云摸摸下巴讪笑道：“也不一定啊……如果单纯比拼肉体强度的话，你也很强了，都已经到意念传音的地步……只不过，你有伤在身？”
苏云的话让陈洋脸色一黯，好像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被人提起一样，陈洋默默扭过头去，还好没有立刻流下屈辱的眼泪。
苏云察言观色，考虑到自己和陈洋交情尚浅，加上今天上课下课的一上午见面也不超过五次，更是从刚才才开始说话，这种接近别人隐私的问题还是别问为好。
“不想说就别说了吧……”苏云在脑海中迅速寻找话题，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问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汪比利有些不是普通人的朋友？”
面对苏云如此生硬的转换话题，陈洋也不在意，点点头：“是，有些不是普通人的朋友。”
“比如呢？”苏云急切地问道，“青南市应该没有什么强者吧？”
“强者倒没有了……”陈洋看着完全不像白天憨厚老实模样的苏云，不知为何居然对这个新来的同学有了一些好感，竟对他说了实话，“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来说，治安队的人就足够让人觉得可怕了……虽然这些人在能力上完全不能和退魔师相比，可是人数众多，一旦集体行动非常可怕。”
苏云想起超过万人的退魔学院肄业生集体围剿超大型妖魔的场面，他的脸上开始冒汗。
再想到一个人去勾引汪比利校长的蒂凡妮，苏云脸上的汗珠更大了……
“苏云你怎么了？脸色好像不太好啊……”
陈洋的询问把苏云从各种可怕的构思中拉回到现实里来，低头计算了一下从这里赶到西街区的距离，抬头问陈洋：“校长经常跟这些人碰头吗？”
“好像是经常在一起喝酒的样子。”
陈洋自己都奇怪，为何他就会老老实实回答苏云的问题了。
“喝酒？”苏云额头上暴起一道青筋，“是吃饭还是纯粹的喝酒？”
“纯粹喝酒吧，我家里人经常跟校长饭局，没有见过那些治安队的人。”
苏云猛然一跃而起：“写特！为什么报告里没有说这件事？难道我来青南他们早就知道吗？”
在陈洋羡慕的惊叹声中，苏云从露天走廊的栏杆上一跃而过，轻飘飘落在地上，宛如一阵风一样席卷而去。
苏云走出去老远，声音还停在陈洋耳畔：“等我回来，我还有许多话要问你……还有，你身上的伤可能有希望……”
苏云的最后一句话让原本看起来懒洋洋的陈洋一下子坐在校长室门外的露天走廊里，他仰头看着遥远的星空，喃喃道：“真的……还有希望吗？”
※※※※
蒂凡妮知道情况不妙的时候已经迟了。
汪比利校长倒不是什么老谋深算到出人意料的人，一直笑眯眯保持着绅士风度对蒂凡妮频频举杯，并试图说一些让人觉得有趣的话题。蒂凡妮听着这些在她来说一点也不感兴趣的话题，不断做出微笑和开心的样子，心里别扭到想死。
只有身体里不断奔涌的力量告诉她，这一次的交易她是得利者，为了这种程度的力量提升牺牲一点尊严，如果仔细权衡的话，她也会选择力量。
也许许多妖兽不肯承认这样一个事实，但蒂凡妮承认——在这个世界上，金钱和实力，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两者之中的任何一者都比尊严更重要。
更何况两者相加？
所以蒂凡妮坐在汪比利对面，面露微笑，心中一点也不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为了强大，为了金钱，为了生存下去，为了自己，只是露出一些微笑，卖弄一下风情又算得了什么了？
就在蒂凡妮顺着汪比利的话题继续把脸上笑容放大的时候，有人走进这间酒吧。
蒂凡妮本来还是笑容满面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蒂凡妮在青南市居住多年，一直尽量避免自己融入人类社会，把自己的圈子停留在妖兽和妖魔组成的低调小圈子里。
即使这样，她还是无法避免的认识了许多在人类跟妖魔世界之间徘徊的人类，这些人类有的掌握着经济流通，有的掌握着情报，也有的掌握着一定程度的权力。
走进来的几个人里，领头一个就是蒂凡妮的老熟人，本市治安队第一大队队长廖暗火。
廖暗火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属于那种有一点天分但怎么努力也没法更进一步的退魔学院肄业生，22岁开始被分配在青南市治安队，随着年龄和资历的攀升渐渐升到了队长位置。已经30岁出头的他现在一点英气勃发的样子也没有了，鼻子下面一撮小胡子，脸上横肉突起，让人一看就知道是浸泡了太多的酒色。
廖暗火是利用手中权力威胁过蒂凡妮的众多追求者之一，蒂凡妮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碰到廖暗火，她倒不怕廖暗火这个人，只是心中开始深深忧虑，这个人很可能让自己无法跟汪比利的接触更进一步。
汪比利显然也看到了廖暗火，他的第一反应是瞧瞧把自己身体往角落里挪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对蒂凡妮道：“那个人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不想在这里碰到他……”
蒂凡妮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心中却在犹豫着对策。按照她的幻术水平，现在立即变化成另一副样子就能轻松骗过廖暗火，只是一旦施展变化，这汪比利方面就无法安抚了。考虑咱三，蒂凡妮决定也把身体往角落里靠过去一点，用轻柔的，有些害怕的声音问道：“你朋友？你朋友很可怕吗？”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倒是蒂凡妮所不能预料的，她就怎么也没想到汪比利居然认识廖暗火了。由此看来汪比利在青南市的各种关系实在是超过自己想象。
“倒也不是，”汪比利压低嗓子小声对蒂凡妮说，“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里……你觉得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里比那些应酬场合清净吗？我出来玩的事情很多人都不知道，我也不想让人知道。”
蒂凡妮心中暗苦说不出来。如果是汪比利校长自己来这里也就罢了，现在汪比利的对面坐了一个自己，自己的妖兽感应又怎么可能不被廖暗火发现？
就在廖暗火从酒吧门口走到吧台的这么片刻之间，蒂凡妮心中已经闪过了许多念头，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些念头之中，赫然有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苏云在这里，一定会有办法。”
为自己这种荒唐想法惊诧的蒂凡妮犹豫已绝，站起来对汪比利轻轻道了一声歉：“不好意思，我朋友在找我了，咱们有机会再见吧。”
说完，也不等汪比利回答，蒂凡妮已经闪身出了酒吧。
蒂凡妮却不知道，此刻酒吧里各色人等混杂，廖暗火本没有什么机会辨认出她的气息，她这么向外一走反倒暴露了自己。正在吧台上调戏女调酒师的廖暗火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看到蒂凡妮的影子之后几乎是狂喜着大叫一声，转身抓起手提电话就跟了出去。
廖暗火身后几个年轻人看老大忽然莫名其妙冲出去酒吧，虽然心中疑惑不已，还是跟着一起出了酒吧。
酒吧外，夜色依旧。
蒂凡妮迅速穿过两条幽暗的小巷，落身在一排低矮的待拆危房之间，回眸看过去，廖暗火和他的几个手下正紧跟在她身后。
“蒂凡妮！”廖暗火一边使用下级的空气推动术向前狂奔一边喊道，“终于让我又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在青南，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寂寞如雪啊……”
蒂凡妮也不回答廖暗火，只是继续保持速度向前，让廖暗火既能跟住她又追不上她。
这么一来二去，一群人离酒吧越拉越远了。
蒂凡妮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何会选择这种没有任何好处方式引开廖暗火，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廖暗火别跟汪比利见面，否则廖暗火一定会追查自己最近的行踪，从而暴露出她跟苏云的接触。
说到底，她也只是希望苏云暗算汪比利的事情不被暴露罢了。
在夜色中奔行的蒂凡妮有些怏怏地想，也许这种事对苏云来说并不算什么，她的做法纯粹是多此一举。
“蒂凡妮，你别跑了！”廖暗火在后面继续喊道，“我最近刚升级到副总队长，能调动的人手比以前多了几倍，以前你能跑掉，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吗？”
廖暗火的话让蒂凡妮心中一凉，如果是第一大队的话，她有全身而退的自信，但是一旦面对的是整个青南市的治安队队员，她相信自己完全不会有逃跑的可能。那么多末流超能者，每个人发一次精神攻击也足够让自己死上几次。
毕竟蒂凡妮也只是一个幻术和速度稍强的妖兽而已，若她真正有实力面对数百个治安队员，恐怕早就被大批受命调动而来的真正退魔学院见习生给推dao了。
周围渐渐多起来的脚步声证明了廖暗火没有在说谎——事实上，面对蒂凡妮的时候，他确实从不说谎，只有赤裸裸地表现自己的想法。
脚步声逐渐多到蒂凡妮已经无法仔细分辨包围她的具体人数，许多动作有些笨拙但绝对远超于普通人的身影出现在周围的夜色里，附近所有建筑的灯都关掉了。蒂凡妮知道，那是治安队的特权，他们抓捕违法妖魔的时候，有权力让行动区域保持完全的安静。
转眼之间，许多身影已经开始靠近蒂凡妮，这些人渐渐形成一个椭圆型的包围圈，慢慢限制了蒂凡妮的高速移动。
廖暗火的声音在后面破锣一样响起来：“兄弟们，小心了！这个婆娘不是人！”
那些半夜本来在狂嫖滥赌的治安队员们听见廖暗火的声音气就不打一处来，心说这不是废话么，要是人的话，还用的着我们半夜出来折腾吗？
不管怎么样，治安队的团队意识还是非常强的，在蒂凡妮被迫放慢了速度之后，周围的治安队员们渐渐形成了特有的队形。
看着队形渐渐成型，蒂凡妮心中慢慢升起绝望的感觉。
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只要廖暗火愿意，自己是的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
蒂凡妮猛然回头，盯着廖暗火肥头大耳的脸看了一眼，心中哀叹一声。
难道真要给这个人任意ling辱自己的自尊到他满意为止？
追在后面的廖暗火好像知道蒂凡妮在想什么一样，嘿嘿淫笑道：“蒂凡妮，你就从了我吧，跟着我也没有什么坏处……你看那些跟了有钱人的妖兽们，一个一个过得不也都挺好吗？不管怎么说，我这个身份还能给你许多方便哩……”
廖暗火的话让周围的治安队员们听得直皱眉头，就算你对人家大姑娘有想法也不至于说这么明显吧？这么大街上喊出来，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也太过明目张胆了点。
丢人现眼到这个份上，这群治安队员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既然廖暗火已经把话放出来，他们这么多人要是拦不住一个体形为小型的妖兽，这人可就丢得更大了。先不管这次集体出动是不是副总队长假公济私给自己找小老婆，最少他们得证明治安队有假公济私的本事。
“兄弟们，动手！”
出乎蒂凡妮意料的一声招呼之后，廖暗火大手一挥，近六百人的治安队员动作整齐地扬起各自的手，凌空飞起的六百多道淡黄色光芒照亮了幽暗的街区。
这就是治安队的力量，这就是治安队的团队威力！
六百多道光芒汇聚在一起，所有的这些光芒，都指向一个人。
蒂凡妮。
蒂凡妮始终也没料到廖暗火居然肯对她痛下杀手，以至于在光芒照亮夜空的一瞬间她竟然呆住了。
廖暗火的难听无比的干笑声从身后传来：“嘿嘿，蒂凡妮，你不能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在这么多人面前不给我面子呢？反正我们杀了妖兽也可以随便写报告，你就认命吧！”
廖暗火难听的笑声对蒂凡妮已经没有任何效果了，她只是愣愣站在六百多道光芒组成的巨大光柱下，完全没有了任何抵抗的心思。
——这六百多人组成的攻击，别说她经过肉体强化，就是经过十几次肉体强化的L型肉体妖魔，恐怕都无法抵挡。
毕竟，现在滞留在人间的妖魔，已经很少有人综合评价超过七十五分了啊……
距治安队员们组成的方阵稍远一些的地方，廖暗火有些惋惜地看着神情寂寥的蒂凡妮，心中也有一丝不舍。不过这种不舍很快就被另外一种情绪代替了。
他想起大哥曾经对他说过的话：“你是个男人，是个男人就不要为了女人依依不舍，想平步青云，想步步高升，一定要懂得舍下一些东西。女人是你可以舍弃的第一样东西，你就从学会舍弃女人开始吧！”
廖暗火虽然对大哥的这番教诲不是很赞同，却不得不承认，在退魔学院拿到同样分数的大哥一直混的比他好。这跟资历无关，只能说明大哥确实比他拿得起放得下。
仕途依然漫长的廖暗火决定接受大哥的建议，尝试着放弃一些耽搁自己前程的东西。
譬如现在这个绝色妖兽蒂凡妮。
在滋滋作响的空气燃烧声中，六百多道光芒汇成一道宽大而厚重的光柱，笔直落在蒂凡妮的头上。
廖暗火叹息一声，默默扭过头去。
扭过头，等待蒂凡妮让人于心不忍的惨叫。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廖暗火等啊等，等了半天，蒂凡妮居然一声没吭。
忍不住要看一看蒂凡妮在数百道炙热光线合力攻击下究竟变成怎样的廖暗火慢慢转过头去，骇然发现蒂凡妮竟然完好无损地站在小型退魔阵中心，冷冷地看着他。
在这一刻，廖暗火居然不知道该如何界定自己的心情。蒂凡妮不死，他心里隐约有一些开心——然而，蒂凡妮不死，也让他心中升起了对未知的恐惧。他就不知道蒂凡妮究竟是怎么抵挡这致命一击的。
几百人的合力攻击啊……现在人世间还有能抵挡这种力量的妖魔存在吗？
“不……不……不可能！”
费了好大的力气，廖暗火终于磕磕巴巴地吐出了几个字。
站在蒂凡妮身后的苏云轻轻皱眉：“最近三流***真的这么流行吗？好像大家都在努力学习其中的大喘气对白……”
蒂凡妮听见背后的声音，原本充满了高傲冷漠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微笑。
在这么冷的晚上，她的心中居然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东西。
听说……人类叫它做……
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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