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中文网 > 九皇叔 > 第184章 他怎么了?

第184章 他怎么了?

推荐阅读:神印王座II皓月当空深空彼岸明克街13号弃宇宙最强战神全职艺术家第九特区龙王殿重生之都市仙尊财运天降

九幽中文网 www.jyzw.net,最快更新九皇叔最新章节!

    夏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觉得外头的雨越下越大,淅淅沥沥的落下,凉了身子,也凉了一颗心。难怪赵朔和书呆子总喜欢说,人心会变。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变,别人也不会变。

    可没想到,纵然你在原地,对方还是会渐行渐远。

    安安静静的坐在栏杆处,将手搭在栏杆上,任凭雨水飞溅,溅湿了绣着清素竹叶的袖口,也浑然不觉。洛花瞧一眼寻梅,“公子怎么了?好端端的,一个下午没说过话。”

    “从辛复那儿出来就不太对劲。”寻梅轻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了,约莫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咱别说什么,远远的陪着就是。她需要静一静!”

    洛花点了头,三人只敢远远的陪着,没敢上前。

    及至见着赵朔缓步走来,三人才互换了眼神,退了下去。

    “雨下得很大。”赵朔站在她面前,举目望着倾盆而下的大雨,双手负后的伫立。

    夏雨深吸一口气,幽幽然的回过神,抬头望着站在眼前的男子。颀长而板正的身姿,一身藏青色的袍子,绣着精致的祥云暗纹。腰间玉带轻束,玉珏被风吹着左右摇晃,发出清晰的脆响。叮叮咚咚的,原是很好听的,可夹杂在雨声里,只觉得让人闻之聒噪。

    心中有些乱,乱得有些焦躁。

    起身,夏雨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伸手圈住他的腰肢,将柔软微凉的身子贴在了赵朔的身上。他的体温慢慢的透过衣衫渗出,浸入她的骨血内,暖了她冰凉的心口。鼻间嗅着他身上淡雅的茶香,她想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她抱紧了他的腰肢,他依旧岿然不动,任凭她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

    “赵老九,我觉得心疼了。”她低咽的开口。

    他“嗯”了一声,没了后话。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却只能看见他完美的下颚,以及滚动的喉结。踮起脚尖,在他的咽喉处轻轻吻上去,“你抱抱我,好不好?”

    下一刻,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缓步朝着芙蓉池走去。

    衣服都湿了,该去好好的梳洗一番,免得冻着。

    温暖的浴池内,白雾氤氲。那缭绕的雾气,弥漫不去,遮了人的视线,温暖的泉水能让人心神放松。有时候看不真切也是好事,至少不会醒得太疼。看不清楚,就不会去想,也不会难受。

    浴池里的水,温暖至绝,渗进骨子里,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他将她圈在胸前,让她背对着自己。精致的下颚,抵在她的肩胛处,那个被他咬过的地方已经完全愈合,可是很庆幸——真的留下了一个齿痕。齿痕不比其他伤痕,一般来说牙齿咬的伤,好了之后很容易留下疤痕。

    温柔的吻着她的耳垂,轻得仿佛生怕稍微用力,便会弄疼了她。

    在水里,即便哭了,即便落泪,也能装作是被雾气、被水,迷了眼。

    夏雨被他圈在怀中,动弹不得,可是她愿意,心甘情愿。

    赵朔微微蹙眉,好似发现了什么,轻柔的拨开她后颈的头发,“这是什么?”

    “什么?”她一怔。

    “后颈有个红点。”他揉着她后颈的红点,不像什么朱砂痣。这个位置,不是她经常挠的地方吗?

    夏雨长长吐出一口气,“小时候就有,我哪里知道那是什么。只是我一着急或者生气,反正来了情绪,这里就痒痒的,我就喜欢挠。”

    赵朔没再追问,继续抱紧了她。

    可这温泉池何其温暖,难免教人:饱暖思.淫.欲。

    察觉到身后有东西抵着,夏雨稍稍蹙眉,抿唇不语。他也没有动,似乎是忍着,顾虑着她。可那不安分的唇,始终在她脖颈上徘徊,那手还在游走。

    温泉泡过,身上的肌肤滑如凝脂,摸起来格外的舒服,让人爱不释手。

    她一声嘤咛,转身间,突然吻上了他的唇。

    赵朔一怔,快速的握住了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她的腰很细,别看平时穿男儿装的时候,粗胳膊粗腿粗腰,实际上她在身上塞了不少东西。没办法,这丫头有个毛病,就是喜欢把身上塞得跟百变万花筒一般。

    一吻作罢,各自浅喘。

    她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赵朔,鼻尖对着鼻尖,她温柔的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他的唇上,让自己的呼吸悉数扑在他脸上,“那个平安符,你是什么时候换走的?”

    他张口便含住她的唇,在她的口中肆意搅动了一番,才眷眷不舍的松开她的丁香小舌,“当天晚上,就已经换了。既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也是祸害,不如早早的去掉。免得到时候,悔之莫及。”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水中的浮力不小,她本就个子不高,只能攀附在他身上,浮在水面。如今,干脆用双腿勾住了他的腰肢,如玉的胳膊紧紧的圈住他脖颈。

    这个姿势,让他整个人都开始如火燃烧。

    桃花眼里,下着美丽的桃花雨。碧波荡漾,漾开倾城琉璃色。他就这样轻挑眼角,眸中尽显蚀骨销魂之色,声音都变得极为低哑深沉,若悠扬的焦尾古琴,在水声中慢慢的从咽喉里匍出,散在她的心田之上,“丫头,后悔还来得及。”

    她眸色迷离,“来不及,陷进去了。舍不得了!”

    他忽然笑了,“爱上我了?”

    夏雨抿唇,反问道,“赵老九,你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呢?”

    他一怔。

    她道,“必须挑一个!”

    他煞有其事的盯着她,“猫!”

    夏雨笑了笑,伏在他的耳畔,低低的叫了一声,“喵。”

    这算是变相的表白??可赵朔怎么觉得,自己活了那么多年,算计了那么多人,这一回突然被小妮子算计了呢?

    转念一想,男人输在床底间,输给身下的女人,也不冤。

    你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多多少少,要给她点东西。

    可女人要的,无外乎两样:钱和爱情。

    嗤笑一声,他骤然扣住她的后脑勺,快速摄住她红肿的唇瓣,毫不留情的吻下去。碧波荡漾,浅喘低吟,是谁长驱直入,挥汗如雨?

    于爱情这种事,便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没有理由,没有借口,只有心甘情愿。

    夏雨累了,完事后赵朔抱着她在软榻上小憩了片刻。而后为她穿好衣裳,便抱着她回到了房间。温泉池再好,也不能多待。毕竟是有湿气!

    轻柔的将她放在床榻上,而后温柔的吻着她的眉心,宠溺得就像含在嘴里怕化了一般。没人能拿走她的坚强,可在他面前,并不需要这东西。

    李焕在外头候着,赵朔小心的为夏雨掖好被角,这才缓步出门。

    夏雨翻个身继续睡,泡完温泉,浑身都是酸疼的。何况下雨的天气,是最适合睡觉的,窝在温暖的被窝里,懒洋洋的闭着眼睛。就算不睡,闭目养神也是极好的。

    “爷,又没回来,这是第三次了。”李焕压低了声音,俯首垂眸。

    赵朔冷着脸,也不说话。

    李焕想了想继续道,“想来过不了多久,那些官员子弟,都会被人控制。一旦独子被控制,朝堂上的那些文武百官,想必——”不必说明,也该知道其中轻重。

    “辛复那边怎样?”赵朔问。

    “还在研制解药。”李焕轻叹,“不知何时才能见效。”

    “派人进去了吗?”赵朔半垂着眉眼,瞧一眼李焕,一身长长的玄袍走在雨潺潺的回廊里,没有束腰玉带,墨发轻解,随风微摇。

    李焕颔首,“随时备着。”

    “皇上私下里已经让梁以儒着手督办此案,你找个可用的,暗地里守着。想来很快,就会有人对他下手了。他贸贸然插手这案子,命不会太长。”赵朔拂袖,指尖微弹,将一滴飘散进来的雨滴,随手弹了出去。指尖竟没有半点溅湿,可见速度之快,力道之准。

    “这案子不好查。”李焕轻叹。

    “梁以儒太聪明,所以很快就会查到花满楼。”赵朔顿住脚步,“一旦进去,出来的时候就是他的死期。”他回眸瞧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徐徐在栏杆处坐定。这里离得不远不近,既能瞧着门口,又不让他与李焕的交谈传入她的耳朵里,距离刚刚好。

    李焕道,“想必人就在里头,但咱们的人探不出位置,又不敢贸贸然行动,实在是投鼠忌器。”

    “梁以儒会去探的。”赵朔捋了捋衣袖,漫不经心的说着,“他的身份是最容易招来杀身之祸的,不过走一走也好,咱们进不去的让他去。他代表着皇上,至少能把我摘得干净。何况他走了一趟,肃国公府那头必定也会疑心。”

    李焕恍然大悟,“爷的意思是,放下诱饵,让肃国公去对付花满楼?”

    “东方越这人有个致命的毛病,宁可错杀一万,绝不放过一人。”赵朔勾唇浅笑,迷人的桃花眼里,尽是晦暗不明的色泽。他望着外头的瓢泼大雨,笑得何其魅惑。

    “王爷所言极是。”李焕躬身行礼。

    杨晖快速的行来,将一只白色的信鸽双手递呈。李焕急忙取了鸽子腿上的信件,奉与赵朔,“爷。”

    只一眼上头的东西,赵朔眉头微蹙,想了想便点了头,“就说本王应下了。”

    李焕颔首,托起了鸽子行礼,“卑职明白!”

    美人倚栏杆,眉目微凝,不知心中思何处?此刻的赵朔,便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之态,慵懒清贵的气质与生俱来。

    帘外雨潺潺,冬意阑珊。

    正是隆冬好时节,一觉醒来,烛火两相对。各自取暖怀中,分明是娥眉娇艳,偏作男儿叱咤,巾帼不教须眉逊。指尖婉转,默数掌心之约,三两生。

    夏雨做了个梦,梦见了小时候跟疏影两人同床共枕的样子。她爱蹬被子,疏影总会半夜醒来为她盖被子,而后第二天,疏影总是顶着眼下乌青,还笑着打趣她那不雅至极的睡姿。

    曾几何时,青梅竹马的情谊,悄悄的变了。

    可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夏雨也不知道。

    醒来的时候,已然是晚饭时分,洛花帮着夏雨更衣,“公子快些,王爷还候着呢!”

    听得这话,似乎哪里不对劲。

    王爷候着?

    这是本末倒置了吧?

    果不其然,赵朔一手握着杯盏,一手持着书卷,气定神闲的等着她一道用饭。晚膳摆了一桌子好吃的,都是她最喜欢的鸡鸭鱼肉。很奇怪的是,夏雨觉得睿王府的厨子越发长进,做的饭菜越来越合她胃口,跟代州府的几乎没什么两样。

    抿一口茶,瞧一眼姗姗来迟的夏雨,赵朔也不说话,只是面上无波的放下书卷,夹了一个大鸡腿放在她的碗里,“吃吧!”

    夏雨不会跟任何人客气,尤其是祭奠五脏庙之事。

    这可是大事,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她是打死也不会跟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小时候饿得多了,长大了便再也不想知道饿肚子的滋味。

    相比赵朔极具教养的吃饭方式,儒雅斯文,浑身上下透着一副上流人的姿态。夏雨的狗扒式就显得格外的不入流,几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可他就喜欢看她吃饭狼吞虎咽的模样,仿佛不管吃什么,都格外的香。

    拿筷子夹了一块极好的回锅肉,递到她跟前,夏雨一笑,张嘴就咬,他缩了缩手。她一怔,继续往前咬,他还是往回缩。

    等到他的手缩回自己跟前,夏雨终于咬到了肉,却也将侧脸完完全全的凑上了他的唇。她吃肉,他窃香,各自喜好,两不相误。

    她嚼着肉,抬头看着他,嘴角满是油花,却是笑得极为好看。

    她不是疏影,一笑倾城,可她的笑是一种病毒,会传染,能暖心。仿佛你见着她笑,而已会跟着她笑,恨不能将整个冬天,都变成春天,来迎合她那温暖的笑靥。

    舍不得,放不下。

    四目相对,赵朔嫌弃的瞥了她一眼,“吃饭。”

    夏雨心里窃笑,这厮装什么假斯文?

    可偏偏,她逃不出他的算计。在赵朔的世界里,除了算计还是算计,可若是像方才这样的算计,夏雨却是欢喜的。她笑呵呵的看着他,手中抓着刚刚撕下来的鸡翅膀,饶有兴致的唤了一声,“喵。”

    赵朔邪邪的打量着她,“附体了?”

    她点点头。

    他笑了。

    幸福,其实就这么简单。有选择是你,没有选择还是你,不管有没有选择,我的世界里,都只有你。他所希望的,也不过是保留这样的笑靥。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她能一直笑下去。

    下午的一场大雨,到了夜里就停了。街面上湿漉漉的,行人少了很多,但不妨碍花满楼的花红柳绿,红灯高照。这是温柔乡,也是英雄冢。

    富家公子,官家子弟,一个个都来这儿寻花问柳。

    花满楼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生得极好,容貌俏丽,青春靓颜。纤细的腰肢扭着,娇滴滴的声音唱着,偶尔还拨弄三两琴弦,惹来狂蜂浪蝶无数。

    不管外头的世界如何变化,这地方永远都是四季如春,花开不败的。

    熙熙攘攘的恩客,来来往往的叫酒之声。大堂内人来人往,阁楼里巫山云雨。

    梁以儒缓步走进大堂,樱娘见着是生面孔,眸色微恙,便上前笑迎,“哟,这位爷是第一次来吧!这边请,咱们这花满楼,有的是漂亮姑娘。不知这位爷喜欢哪一种?温柔似水,还是才艺卓绝?我这儿的姑娘,皆是色艺双馨之人,绝不会让这位爷失望。”

    “是吗?”梁以儒也不是第一回来青楼妓馆,早前在代州的时候,偶尔也跟着夏雨厮混,背着父亲偷偷去这些三教九流之地。在梁以儒的心里,心正则身正,心不正则奸邪。只要自己端正了态度,这些地方也不过是些苦命女子的寄生之所。

    试问哪家青白女子,无端端的,愿做这样的皮肉买卖。

    见梁以儒似乎感兴趣,樱娘一声叫唤,“虹乐,带这位爷去雅阁。”

    音落,一名身着红衣的妖娆女子,酥胸半露的走过来。轻薄罗裙,肤白如玉。被称为虹乐的女子躬身朝着梁以儒见了礼,“见过公子!”

    梁以儒一笑,也不多说,便随着虹乐上了楼梯去二楼雅阁。

    上楼的时候,梁以儒看似随意的环顾四周,越往上越看的清楚。莺莺燕燕的,到处都是身着艳丽服饰的少女,一张张看似极为相似的面庞,弯眉朱唇,酥胸半露,腰肢纤细,几乎都如出一辙。看样子这里的女子皆是一类,可见创办之初的挑剔。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

    这里的女子也都是这般的腰身纤细,举手投足间,媚态尽显。

    蓦地,梁以儒好奇的瞧着大堂顶上的红丝网,这又是什么东西?以往的青楼妓馆,似乎并无此物。何况这东西悬于顶上,似乎有些不太合常理。上头的铃铛,安安静静的垂落着,偶尔能听到三两声的铃铛碰撞之音。

    “你这儿的装饰倒是颇为特别。”梁以儒跨入房内,笑了笑。

    虹乐眉目含情,“人人都这么说。”

    说着,便请了梁以儒坐下,为梁以儒斟酒,“公子是第一回来?”

    梁以儒点头。

    虹乐掩唇浅笑,“难怪面生。不过我们两倒是缘分,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公子来,可直接来找我。小女子,虹乐!雨后初虹,笙歌舞乐。”

    “看你这出口成章,倒与寻常的青楼女子大相径庭。”梁以儒夸赞。

    虹乐一笑,也不多说,直接往梁以儒的怀里一坐,端起了酒杯,脉脉含情的将杯口往梁以儒的嘴边送,“公子,相逢便是缘分。今日虹乐一定伺候得公子身心舒畅,薄酒一杯,共饮如何?”

    梁以儒摇头,“我不会喝酒。”

    “公子说的哪里话,来这些地方的,哪有不会喝酒的道理。”虹乐笑盈盈,“莫非公子觉得虹乐不好看?亦或是虹乐伺候得不合公子心意?若是如此,公子大可直言。咱们这儿的姐妹,都是大度之人,公子不满意,也可换人。”

    她说话的声音婉转若黄莺出谷,格外的悦耳。加上语调平缓略带娇嗔,这一连串的声音匍出唇,换做旁人,早就心猿意马,难以自抑。

    可梁以儒是谁,淡若清风的君子,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心中有至亲至爱之人,岂会旁骛这些风花雪月中的一抹初虹。

    “不必了。”梁以儒推开了她,“不是说色艺双馨吗?你会什么?”

    他也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场面,对于青楼中的一些规矩还是知道一些的。有些恩客是食色之人,有容貌有身段便可打发,可有些恩客是有深度的,所以你必得有些本事,才能入得了他们的眼睛。

    虹乐放下酒杯,“原来公子是不信啊!不知公子喜欢琴还是琵琶?小女子歌舞乐器,皆有所涉猎。”

    “来段琵琶吧!”所谓千日琵琶百日筝,琵琶乃是民乐之首,若是连琵琶都能弹得,想来也确实有些本事。梁以儒低眉看一眼杯中之酒,“换茶吧!我不喝酒。”

    不是不喝,而是不能喝。

    他的酒量不比夏雨,若是在这样的场子上喝醉了酒,只怕会酒后误事。所以梁以儒不敢喝酒,也不能喝酒,若是醉了,可了不得。

    虹乐含笑,去外头吩咐了一声,便有人奉茶换酒。

    房门重新合上之后,虹乐便抱着琵琶坐在了一旁,指尖轻拨三两生试音,而后低浅一笑。玉手撩动,轻拢慢捻抹复挑,这琵琶指法,挥洒自如。

    或急急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或低浅若耳鬓私语。

    不可否认,虹乐的琵琶弹得极好。梁以儒不是没听过琵琶,早前花满楼里的琵琶多得是,疏影的琴也是一绝。而虹乐的琵琶,比之疏影的琴,几乎是不遑多让的。

    等到一曲弹罢,梁以儒杯中之水也已喝尽。

    虹乐放下琵琶,款款而来,笑语嫣然,“拙技不堪入耳,也不知公子可还满意否?”

    梁以儒一笑,“姑娘才艺卓绝,实乃少有。在下今日有幸听得一曲,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佩服!”

    “公子谬赞,虹乐愧不敢当!”说着又是浅浅行礼,“公子真是虹乐的知音人,虹乐愿将蒲柳之身,伺候公子安歇。公子——”玉手温柔,抚上了梁以儒的双肩。缓缓的往下抚去,终于停留在他的腰上。手上的力度适中,便是梁以儒也跟着身子微微的发烫起来。

    可他很清楚,这是青楼女子惯用的伎俩。

    这些女子都是经过训练的,手法和语气都是有关窍的。

    下一刻,他刚好握住了虹乐置于自己腰间的手,这种地方,你随便一个动作都会招来疑心。是故,必须做到谨慎,最好是滴水不露。

    梁以儒轻叹一声,“虹乐姑娘色艺双馨,在下委实想做姑娘的入幕之宾,只是——”他掰开了虹乐的手,徐徐起身,“身有隐疾,怕是不能如人所愿。”

    虹乐先是一怔,而后便明白了梁以儒的意思。

    “公子仪表堂堂,玉树临风,怎么——”虹乐眸色微恙。

    “家有妒妻,是故——”梁以儒一副难言之隐之态。

    虹乐眼珠子一转,继而笑道,“既然如此,公子不如一醉方休。咱这花满楼,来的都是些心中愤懑之人,郁结难舒自然要饮酒作乐,否则活着岂非无趣?”

    梁以儒苦笑两声,“那便来几杯,我不胜酒力,别到时候回不了家,家中妒妇怕是要找来的。到时候花满楼——”他看似苦闷至极,一个人又默默的坐下,好似心中当真有不少为难之事。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写满了无奈与凄惶之色。

    这是一个成家男人惧内的写实,梁以儒别的不会,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他能想着,若是家中妒妇是夏雨,让她打死又何妨?这花满楼里的姑娘再好,哪里能及得上她分毫。说也奇怪,比她漂亮,比她脾气好,比她有本事的女子多了去,可怎的脑子里心里都是她呢?她有什么好?

    有些人,说不出哪里好,可就是忘不了舍不掉。

    夏雨,就是这种人。

    若说疏影是盛世牡丹,夏雨便是漫山遍野的杜鹃。

    一株需要精心浇灌的牡丹,哪里及得上给你一片杜鹃海来的壮观,来得舒坦。一眼望去,身心舒畅。是的,有些人不美不丑刚刚好,最大的优点是:不管你用什么方式与她相处,她都能让你觉得很舒服,无拘无束。

    在她面前,你可以完完全全的做你自己,而不必招致异样的眼光。

    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不会苛责你什么都不会。

    杯酒下毒,梁以儒面露愁容,“你们这花满楼的姑娘,想来一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可想过要从良?”

    虹乐斟酒,“本是轻贱之人,哪敢说从良二字,便是想也不敢想的。”

    梁以儒摇头,“都是人命,有何轻贱高贵之说。犹记得有人与我说,这世上本无正邪之分。何为正邪,不过是人心所向。认可的人多了,那便是正,不被认可便是邪。却如何的不公平,教人唏嘘这世间之人一个个眼盲心瞎,跨不出自己的门,又要拽着别人不许上前。”

    “公子这番话语,虹乐闻所未闻。”虹乐仲怔片刻,“听得公子之言,见公子儒雅斯文,想来是个读书人,难得有这样的想法,虹乐佩服之极。活了那么多年,还从未有人说过,性命无轻贱高贵之说。我们这些青楼女子,本就是浮萍漂泊,为的也不过口中食,何曾想过那么多。”语罢,竟是一声低缓的苦笑。

    梁以儒又是杯酒下肚,面上浮起少许红晕,看上去微醺半醉。脚下也开始摇晃,却拿着酒杯起身大笑两声,“世间多奈何,问天何时休。此生寥若尘,落定却是空。”

    虹乐微微蹙眉,上前搀扶,“公子醉了。”

    轻叹一声,梁以儒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轻轻的抱了虹乐一下,“此生有幸,与姑娘一聚,已耗尽了半生运数,若下次还能来,必定再点姑娘的花牌。”

    眸色微沉,梁以儒想了想,继续笑得痴愣,“我也该走了,否则家中妒妇怕是要发作了。到时候,谁也不得安生。”他将银票塞进虹乐的手中,转身拿着酒壶和酒杯,颤颤巍巍的往外走。

    梁以儒喝酒不似夏雨,夏雨是面不改色,千杯不醉。梁以儒沾酒便会脸红,看上去醉醺醺的,不似作假。虹乐眸色微恙,几步追上。

    晃晃悠悠的走在回廊里,微醉的容色,将眼底的锐利悄然遮去。他快速的环顾四周,眼底的光迅速的扫过周围的一切,将这里的布置和格局看的一清二楚。旁的倒也罢了,青楼妓馆都是差不多的布局。可底下这块名贵的波斯地毯却令人有些费解。

    大堂内的地毯铺设得如此名贵,会有谁在意?这花红柳绿的世界里,人人的眼里都只有这些莺莺燕燕的姑娘,哪里会留意到脚下的地毯是什么。

    地毯的作用无外乎三种:一则防尘,二则降音,三则美观。

    可这大堂内摆设根本不适合放地毯,若说是防尘倒也勉强。

    然梁以儒是谁,虽说是个书生,却是个极为聪明的书生。否则,也不会弃了状元之位而后又稳稳的得了榜眼之名。他是有本事的人,只不过他的本事,都在脑子里,都在心里。

    “公子,你醉了,我陪着你下去吧!”虹乐上前。

    梁以儒脚下一崴,险些一个跟头从楼梯上栽下去。惊得虹乐慌忙搀住了他,才让他幸免于难。睁着惺忪的双眸,梁以儒拂袖便甩开了她,“放开,我、我没醉!我可以自己走!”

    又倒上一杯酒,咕咚咕咚的灌下咽喉,大笑两声,“好酒!美人美酒,不醉不休!”说着,脚下一滑,一下子迈下两个阶梯,惊得虹乐脸色都变了。

    “公子!”虹乐疾步上前。

    梁以儒已经窜下了最后一个台阶,人群里颤颤巍巍,东倒西歪的往门外走。过了大堂便可出大门,等到了大堂的地毯旁,梁以儒低眉看见从身边走过的一名恩客的脚,突然自己伸出腿去。

    很好,他被绊倒在地。

    酒壶砸碎在地,而他的指关节正恰当好处的,叩在了地毯边缘的地面上。

    声音很清脆,依稀可见回声。

    他干脆趴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再次小心的用指节轻叩地面。

    没错,是有回声。

    这次,他听得真真的。

    夏雨说过,实心的声音和空心的声音是不同的,空心代表着有空间的存在,也就是说,在这波斯地毯下面有个空间。是地窖?是地道?还是密室?

    他不知道,唯一能肯定的是,这个花满楼怕是没有外头看上去的如此简单。

    原本他也没想要来这里,代州的花满楼被杀人毁尸,他正焦头烂额忙于线索,却听得相宜道京城的街上也有一家名为“花满楼”的青楼妓馆,他觉得心中狐疑,才想来此地看个究竟。

    虹乐疾步上前,“公子你没事吧?”

    一旁的樱娘陡然蹙眉,似乎对那个位置格外敏感,朝着身边的彪形大汉们使了个眼色,大汉们慌忙上前将梁以儒拎了起来。

    “我的酒!”梁以儒晃晃悠悠,整张脸通红至极。

    “公子醉了!”虹乐凝眉。

    樱娘缓步上前,饶有其事的盯着梁以儒,上下仔细的端详着,而后微微蹙眉,“还不知公子是哪家的,报上个地方,咱也好送你回去。”

    梁以儒痴然一笑,“处处无家处处家,岂不闻英雄莫问出处?纵我是个书生,也不必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在你们的眼里,百无一用是书生。我走就是!”

    他挣扎着,从大汉们手中挣脱出来,摇摇晃晃的往外走,杯中还有少许酒,到了门口他仰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然后像个酒鬼一般,晃了晃酒杯,似乎要将最后的一滴酒也纳入口中。

    这副姿态,确实不像假的——

    相宜在外头等的焦灼,原地直打转,双手直搓着,时不时的往花满楼的大门口张望。他在等梁以儒,又不敢光明正大的过去,免得一不小心坏了自家公子的计划。

    他觉得自己似乎等了很久,等着心里都冒了火。

    若是公子出了事,他也不想活了。

    正想着,便听得有乱糟糟的脚步声慢慢悠悠的过来。

    一抬头,竟然是晃晃悠悠的梁以儒。

    “公子!”相宜慌忙上前。

    梁以儒什么也没说,直接扑到相宜身上,相宜二话不说的扶住了梁以儒,让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头,主仆二人就这样颤颤悠悠的走在长街上。

    “公子?”相宜刚想开口。

    “嘘!”梁以儒低声。

    相宜便絮絮叨叨的念道,“公子,你再不回去,少夫人又要发脾气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少夫人的性子,她若是发火,咱们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当初你若是执意不娶,不就没这回事了吗?如今娶都娶了,何必还买醉在外?若是被少夫人知道,奴才真的会被打死的。”

    梁以儒也不说话,垂着脑袋,将身上所有的力量都压在相宜身上。

    走了一条街,拐了个弯,身后的尾巴才算消失了。

    “公子,好像走了。”相宜低语。

    梁以儒点了头,如释重负的起身,抬手便将手中的酒杯丢出去,砰然碎在地上。他冷然站起身来,迎风低咳了两声,若有所思的回望来时的路,“看样子这个花满楼,委实不简单。”

    “公子发现了什么?”相宜惊问。

    “暂时还不好说。”梁以儒深吸一口气,“不管这个花满楼与代州的花满楼是否有关联,但——我可以肯定一件事,里头的女人各个都不简单。”

    相宜打了个冷战,“公子,那她们没有怀疑你吧?”

    “不是跟了一路吗?”梁以儒冷笑,眸色素冷,“方才咱们若有不慎,此刻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相宜微颤,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本站推荐:首长红人默读国民老公带回家惹火999次:乔爷,坏![综]金木重生邪王追妻:废材逆天小姐一号红人豪婿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蓝峰狂龙

九皇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九幽中文网只为原作者蓝家三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蓝家三少并收藏九皇叔最新章节